第20章 深明大义
萧懿、兰若刚一进门，林放、秀林便迎了上来要问个究竟。不待二人开口，萧懿便道：“你们放心，闵升已经安排好了。”
其实二人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方才之所以急着迎上来，是因为二人见萧懿神情落寞，兰若面露不豫，以为二人遇上了什么烦心之事，但萧懿的语气，明显透着不悦，于是二人决定暂且不问，免得惹他生气。
既然如此，四人亦无别话可说，加之时辰不早，秀林对萧懿道：“萧大人，今日多有打扰，时候不早，我三人就此告辞。大人相助之情，秀林他日必当报答。”
这两句客套话，萧懿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笑着对三人道：“查案乃分内之事，何来报答之说？今日天晚，你们在这里住一夜，又有何妨？”
三人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推辞，便答应留下过夜。
明月皎皎，凉风习习，诚是难得之夜。但心事满怀之人，却注定要辜负良辰美景。
萧懿未曾用饭，故下人此时又为他奉上酒食。可他却并无胃口，独自一人闷坐书房，不知在想什么。
“笃笃笃——”随着一阵敲门声，萧懿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进来。”
“是你？”萧懿看着来人，略感意外。
秀林关好门，问萧懿道：“大人在想什么？”
萧懿一怔，不知如何回答，似乎已然忘了方才所想。
秀林见他如此，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有事么？”萧懿终于回过神来。
“大人，”秀林神情郑重而诚恳：“当年之事，大人已然尽力，大人无愧于秀林，秀林亦无怨于大人，望大人勿再以此事为念。
“秀林光风霁月，萧懿又岂会再存芥蒂！”说罢，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此刻，小院凉亭中，也有两个人并肩坐着，这二人既无意乘凉，亦无心赏月，而是在思索那些一直令他们困扰不已的问题。
“今天匪夷所思的事可真多。”林放道。
“嗯。”
兰若嗯了一声，却没有接话，林放见她如此，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于是二人便这么相对无言地坐了许久。
“方才我问过秀林，”林放终于开口道：“他与闵升之间有何恩怨。”
“他怎么说？”兰若没想到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连忙问道。
林放将秀林的反应告诉兰若，兰若听罢，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我也问过萧大人了，萧大人说，闵升包庇了他的杀父仇人。”
二人相对叹息，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在想什么？”兰若突然问道。
“没什么。”林放回答得模棱两可：“那你呢？”
“我……哎呀！”兰若忽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
“怎么了？”林放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快！先去见萧大人！”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林放就走。
这一拉，林放又被她吓了一跳，红着脸道：“你……别着急，我……我自己走……”
“哦……”兰若的脸也红了，小声道：“那你快点啊。”说着，逃也似的跑开了。
“秀林？你也在这儿？”二人来书房见萧懿，却发现开门之人正是秀林，不待他回答，兰若又道；“正好，刚才我想起一件事，要请教你和萧大人。”
“好，进来说。”秀林将二人让进书房。
兰若匆匆进来，对萧懿道：“萧大人，兰若方才想起一事：我们要不要将真相与计划告诉公主？”
闻听此言，三人方如梦初醒——这么重要的事，为何自己竟忽略了？
萧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秀林，秀林明白，所爱非人这种事情，这里只有自己经历过。他略一思忖，平静而语：“自然要说，不过，王子要杀害公主是推测就不必说了。”
“可是……”兰若无比为难：“我怎么说呀？”
“直说便是。公主是个有见识的人，必会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说得倒轻巧，”兰若叹气道：“公主心中是何滋味，你又如何知道。”
“兰姑娘，”萧懿道：“就按秀林说的做。”
兰若不好再辩，只得答应。
第二天，兰若先将假信送给王子，再进宫向公主说出真相。一见公主，兰若脸上便露出不忍之色，但公主并未察觉，依旧含笑问道：“兰若，你来得正好，快给我说说，案子查得怎样了？”
“公主……”兰若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兰若，你怎么了？”公主蹙眉道。
“我……”兰若艰难道：“我们已经知道主谋是谁了。”
“是谁？”公主惊喜非常。
“是王子。”
公主闻言神色大变，正欲摇头，却见兰若正认真而关切地望着自己，心知此说必有凭据，只得定了定神，道：“怎么会是他？”
兰若将事情经过详述一遍，并将信交与公主，当然，其中少了一封。
公主接信，一封一封，认认真真读了起来。只见她越看神情越严肃，看完，公主将信放于案上，一言不发。
兰若见她如此，不禁有些担心，小声唤道：“公主？”
公主看看兰若，又看看案上的信，虽未开言，心中却早已是五味杂陈，千回百转。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拼命思索，希望想出哪怕一点点理由证明他本无罪，然而，她越是想，越是觉得此案铁证如山。受骗的愤怒与屈辱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但恨意方萌，与王子在一起的每一个愉快瞬间，却又让她的心迅速软化——她张了张口，想要劝说兰若放弃计划，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一字：真要这么做，让父母之邦怎么办，让这些辛苦查案的人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拿你怎么办……”公主喃喃而语，仿佛在问兰若，又仿佛在问她自己。
“公主，兰若让您为难了。”
“是我让你们为难了。”公主语声低微，却又十分清晰：“为了我，你们已经隐瞒了一些事情。”
兰若杏眼圆睁，吃惊地望着公主。她不能否认，因为这是实情，可她又不敢承认，因为这会令公主更加伤心。
“如信中所说，”公主继续道：“王子献假国宝，是为了除掉奇颜，如此，又何必取悦于我？”
“这件事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兰若想起那段骇人的推测，不由得低下头，避开公主的目光。
“你们并不是不得其解。只是，”公主道：“我的理解与你们有所不同。”
听她如此说，兰若竟松了口气。虽然自己并不知道究竟有何不同，但公主遭逢此变，却能保持平静，足见心性智慧过于常人。看来，自己的顾虑是多余了。
“他取悦我，并不是想杀我，而是想迷惑我们，当然，也是为了让你们有所顾虑，投鼠忌器。”
“公主深明大义，是兰若多虑了。”
“这些信，你拿走了一封，我知道，你是怕我伤心。深明大义？”公主苦涩一笑：“若不深明大义，只怕会更伤心罢？”
二人情绪都不甚高，兰若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兰若走后不久，皇帝又过来了。当兰若将真相说与公主之时，萧懿也将其上奏皇上，并劝他来看看公主。
其实不用别人提醒，皇帝也会如此。公主是他的掌上明珠，怎忍见其伤心难过？故而刚见过萧懿，便匆匆赶了过来。
蔷薇公主正暗自伤心，听说父皇来了，只得强颜欢笑出来请安。皇上见她如此，既欣慰，又心疼，一把将公主揽入怀中，柔声道：“皇儿受委屈了……”
公主再也抑止不住，泪如雨下。
却说兰若回到住处，神情落寞，一言不发。林放见她如此，心中亦不好受，关切问道：“怎么了？公主很伤心？还是……此事让你为难了？”
兰若摇头道：“我没事，公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明大义。”
“可你的样子看起来并不轻松啊。”
“公主之道我们有事瞒她。而且，她的想法，与秀林一样。”说道秀林，兰若四下张望，不见秀林踪影，道：“秀林呢？怎么没看见他？”
“我在这里，兰姑娘找我何事？”秀林一边回答，一边自门外而入。
“你猜呢？”自从见识过秀林的智慧，兰若就总忍不住要考考他。
听到这三个字，秀林微笑摇头：“猜不出。因为你们应该在谈论公主才对，又怎么会找我？”
“我们在说，你和公主的想法是一样的。”兰若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会这样？”
秀林沉默良久，道：“公主有没有说，若不深明大义，只会更伤心？”
“你怎么知道？”
“真正深明大义之士，必是重情之人。”
“说得好！”兰林异口同声，话一出口，二人又对视一眼。
秀林见这对冤家难得如此一致，不禁莞尔。
“话说……”兰若被二人一看一笑弄得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秀林啊，你一向料事如神，小女子有件事情，要请教你的高见。”
“不敢，”秀林道：“但愿在下不会让兰姑娘失望。”
“闵大人找来那个假扮公主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可信么？”
“她叫韦明月，大概是飞虎帮里最可信的人了。”
“又是飞虎帮？”兰若略感惊讶：“我还以为，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和飞虎帮没关系了。”
“此事与飞虎帮，原本就关系不大。”林放说罢，又问秀林：“这个韦明月，是不是那个在假国宝上刻字提示的人？”
秀林点了点头。
“我很怀疑，”兰若地打量着秀林：“你真不是飞虎帮的人？”
“兰姑娘，”秀林道：“我与飞虎帮的确有些渊源，此事秀林并无意隐瞒，但与二位相识之后，一直忙于查案，无暇相告……”
“好了好了，”兰若见他认了真，忙道：“和你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是。”其实她很想问问秀林与飞虎帮有何渊源，但不知怎的，就是问不出口。
林放与秀林具已看出她的心思。秀林自然不会点破，可林放却不肯饶她：“明明有话，却要憋着，不难受么？”
兰若也毫不示弱，瞪他一眼道：“有话憋不住，不怕被人砍么？”
“不会吧，开句玩笑，你就要砍我？”
“砍你？我才没那闲工夫。”兰若道：“我还得去赴王子之约呢。”
“也好，”林放点头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和秀林稍后就到。”
“你们也去？”
“你忘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秀林略作停顿，又道：“还有一事，请兰姑娘转告明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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