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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不惜珊瑚持与人 节二:意会


  节二:意会

  崇霄言讫,腰间一收一放,长箫便跳入了掌中,接着他双足一点,霎时间又是一套精妙剑法展现出来。莫君言凝神去看,不敢一丝眨眼,他此刻已然不是去记,而仅仅是看。可他越看越是心惊,原来崇霄这第二番使剑,竟无一招与前番相同。

  莫君言心中诧异:“为何崇霄前辈两次演招,却截然不同?要说别派剑法也就罢了,可我昆仑剑法中,可不曾有这些剑招。看崇前辈使来,无论哪一派的剑法,均好似无穷无尽。莫不是我头一次全然记错了?”他越想越是迷惑,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崇霄所使之剑招,脑中却在思索问题,待他回神,早有数十招精妙剑招使了过去。

  虞梦资质较莫君言高出不少,但亦不明崇霄所授剑法深意。相反,她第一次记的招式远比莫君言的为多,此番崇霄再使,却已全然不同,是以看得更加迷糊。她心下暗忖:“这怪人两次传的剑法差了好多,师父可从来没这么教过。莫非他竟是耍我们来着?可他这些招式着实精妙无双,我若当真学会,只怕受益良多呢!只是他使得这般快,又绝不重复,这可如何记得下来?”

  崇霄一面演示着九大门派剑意,一面也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莫说两人的种种表情他尽收眼底,即令方圆百丈内树枝轻晃发出的声响,亦难跳脱他双耳。他显然知道二人无法在短时间内领会这繁多剑法,但他却毫无解释一番的意味,只是将九派剑意随意挥洒,每一招每一式都绝不相同。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崇霄第二遍演招就已结束,他插箫回腰,对莫君言道:“都记下了么?”

  莫君言摇了摇头,崇霄神色不变,又问道:“那你可将这些招式记住了多少?”莫君言微一沉吟,说道:“已忘记了一大半了。”崇霄点了点头道:“你且再好好想一想。”

  莫君言闭上眼睛,崇霄演剑时候的身影重又浮现在脑海中,这一次他想了很久,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他才再度睁开眼睛,脸上颇见喜色地道:“崇前辈,我都想起来了!”

  虞梦听了惊愕不已,她素知师弟记心颇不如己,自己方才见崇霄先后使了十八套剑法,总计数千招,亦且崇霄所使之昆仑剑法,与自己学过的剑法亦也不同,自己纵有过目不忘之能,亦只记住了五六百招而已,半成不到。若要依葫芦画瓢立时使出,只怕不过三百招。而此刻,莫君言回忆一遍之后,竟然说他全部都记下了!?

  崇霄微微一笑,说道:“很好。现下还有时间,你且将你学到的演示一遍予我看来。”莫君言深吸一口气,拔出长剑,正待出招,却听崇霄又道:“时候不早,每一派你且自选三十招即是,不必尽数使出。”

  “每派三十招,总共也有二百七十招了。”虞梦心道:“若只是二百七十招,只怕我也能勉强办到。”她心下略安,忽又担忧起来:“如果小君当真全部都记下了,只怕要挡我百招便不是什么难事了。”她一时间患得患失,对莫君言所示招式尽都视而不见了。

  莫君言一开始使得很慢,他于少林派剑意领悟较少,毕竟他的个性温文,缺少的正是那股一往无前的猛劲,故而少林剑招中的神髓,他这片刻间学到的并不多。他使到武当剑法时,领悟便多了几分。不多时,又到了峨眉剑法,莫君言曾多次见尹潇使剑,又得崇霄详细言说峨眉剑意乃是精巧严谨,两相印证之下,领悟颇多,招式施展之时,便不再滞涩。及至昆仑剑法时,更是行云流水、奇诡迭生,惹得虞梦不禁拍手叫好。

  莫君言出剑的速度,与崇霄相较自是霄壤有别,但他每派剑法只使三十招,是而耗时也未太久。

  崇霄待他使完,面露讥色地道:“除开昆仑剑法之外,你这二百四十招之中,仅仅只使对了二十八招,其中有十招峨眉剑法,想来是你自从他处见了,此刻依法使出,我也算你对。至于其余招式,嘿嘿,直如道士画符、胡比乱划,似是而非。”

  莫君言听了,白皙的脸庞登时红了起来,那股红潮霎时间直没至耳根。他不敢辩驳,也不敢抱怨崇霄演示时候出招太快。虞梦却忍不住,大声抗辩道:“够了,大怪人!你两次演示时招数全然不同,第一遍还未记下,又来第二遍,一次便是数千招,你让他这短短几个时辰,如何记得住?能使得出这两百多招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可别太强人所难!”

  崇霄一哂道:“谁说招数了?招数便是全错了又有何妨?我只说剑意。更何况,崇某当年便是这么学过来的,莫说千招,便是万招,我也只要一遍足矣。”

  “剑意!?”虞、莫二人齐声惊噫,不仅好奇,亦且骇然。

  虞梦道:“这是什么说法?”她心中却想:“嘟嘟嘟,吹法螺!信你才怪!”莫君言先时曾隐约懂了一些崇霄授剑之意,此刻虽然惊呼,想法却更加明晰了。

  崇霄并不理虞梦的问题,谓莫君言道:“好在你于每派剑招,均有或多或少的领悟。”他饶有深意地看了虞梦一眼,道:“此中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子,你且自行去悟吧!太阳落山后,你俩便回筱轩阁用饭吧。”崇霄说完,转身就走,他身影只几个起落,便就消失不见。

  虞梦微微有气,心中笃定这怪人只是寻二人开心,并非真心要将高深武学传授给莫君言。她正待将这想法告知莫君言,却见莫君言兀自在苦思冥想,竟未丝毫起疑。

  虞梦刚一举步,忽地想到:“小君可还是这般认真呢,唔,我若告诉他真相,只怕他可要失望了。嘿,再说了,看小君这幅模样,肯定也没明白那怪人的招式,如此想来,他肯定接不了我一百招。咦,小君既输,且看那该死的怪人如何践行赌约!哼,他这般高的武艺,必是大有身份的人,岂能言而无信?若真推唐,我也正好借此嘲笑他一番,挫他锐气!”

  虞梦想通此节,不免面露微笑,抬眼见莫君言已拔出长剑,一面思索,一面挥舞。她也不理他,顺着演武台到筱轩阁一线漫游,沿途欣赏风景去了。这山依伏羲先天八卦所设,本极易迷失路途,因而午饭时分,崇霄曾详细点说筱轩阁四周至演武台的布置。虞梦天资极佳、莫君言学有根基,只消不在山间乱走,已不至于失陷阵中。

  晚饭过后,崇霄让莫君言自行去悟,更不发一语指点。虞梦看在眼里,心下窃喜:“哼,你既不肯用心指点小君,那定是要输予我的,待会儿瞧你如何去赖!”

  莫君言自去演武台练习,崇霄毫无表示,收拾好碗筷之后,便坐在湖前吹起箫来。虞梦悄悄出门,见崇霄背对自己,沉浸在箫声中似乎丝毫未觉。她带了一柄普通长剑,蹑手蹑脚离开筱轩阁,往演武台方向去了。

  不到一会儿功夫,虞梦便到,见莫君言尚在苦苦思索各派剑意,有时拿剑在地上划着什么,有时又呆呆伫立。于是她悄然跃上莫君言身后的大树,见他并未察觉,索性坐在树上,偷偷窥视。

  虞梦见他开始练剑,使的仍是那些似是而非的八派剑法。此时月已上梢,已是戌时三刻,虞梦心想道:“现在已算是晚间,也不知那怪人是否仍在吹箫。”崇霄这一次在湖前吹奏,并未运使内力,且演武台距筱轩阁甚远,故而箫声传不到此地。

  虞梦心中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要等崇霄现身,还是现下便即动手。稍一犹豫,忽然想到一计,前后思量,觉得大致可成。当即又悄悄跳下大树,跑回筱轩阁去了。

  月色又西,正落在了演武台的正中,映出了莫君言的影子。莫君言这一路九华剑法刚刚使完,呼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还是不对,我记得崇前辈那几招,有一种云垂天际,继而小雨如坠之感,整套剑法下来浑然一体,就好像初春下一场如酥小雨般清新自然。”他甚是懊恼,忽然间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八派剑招,我委实记不下来,但八派剑意,我已摸出个大概来,我若是将这几派的剑意用到昆仑剑法上,不知会怎样呢?”

  他正要细想下去,低头忽瞥见月照地面,竟有一道人影悄然逼近!?莫君言大骇,急忙转身,持剑摆出守御的姿势。在此山之中,唯有崇霄和虞梦而已,但这二人又如何会偷袭于己呢?要说也只有那个田尔耕了!难道他竟又重上山来?

  那人影见他转身,立时就是一招“晴云雪淡”,五虚一实,朝莫君言胸口刺去。莫君言大吃一惊:“这不是我昆仑派的剑法么?”他来不及去想为何这人会使,长剑已经自然而然地朝那人剑尖刺去。

  只听“叮”的一声,两人剑尖相撞,各自退开两步。莫君言这时已看清那人黑衣着装,用一块黑布蒙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眸子,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身份。莫君言心下犹疑,不禁问道:“师姊,是你吗?”

  那黑衣人更不相待,长剑立时削向莫君言右胫,莫君言急忙抬腿后退,待对方这招“火凤燎原”接连三斩之后,又躲开对方第四下上撩,这才长剑递出,还了一招“桑上残雪”。

  两人拆了三十余招,均是以昆仑剑法相互攻守。莫君言对来人身份已有九成把握,他知自己决计不是对手,看看再过十来招就要处于下风,不知不觉间便把招式放缓,出剑之时颇见圆转,招数虽还是昆仑派的剑招,剑意却俨然已是武当派的太极剑意了。

  说来也怪,他将剑招放慢,心思却未松懈,反而不再那么吃力,黑衣人虽已抢着上风,却攻不进莫君言以柔劲划出的剑圈。

  十数招过去,黑衣人似乎看出了莫君言使剑的法门,接连几招快攻,不与莫君言剑锋相交。莫君言初识武当剑意,自不能圆转自如、随机应变。他只得连退十几步,眼看这一剑再躲不得,便使了一招“避青入红”。这招本是峨眉剑法,他曾见尹潇使过,记了下来,此刻以峨眉剑意使出,倒也颇有三分精巧之味。

  两人长剑接连撞击三下,都觉掌心微热。黑衣人见这招“快剑三连环”无功而返,似乎吃惊不小,手中剑不觉顿了半下,莫君言趁着这一空档,旋身绕步,又转回到演武台正中了。

  黑衣人眼神一锐,再度抢上,接连三五剑,逼得莫君言又是连连后退。但不论黑衣人如何猛攻,莫君言却总能化险为夷,时而是九华派剑意、时而是青城派剑意,时而又是奇诡的昆仑剑法。

  黑衣人不明此理,此刻见他第一招“楚云平海”使完,第二招仍是“楚云平海”,便想斜刺里抢攻他肋下。这本是他剑招中破绽,如此反击,必能逼他退步,不然便有受伤之虞。岂料莫君言相同招式,却是以不同剑意使出,他第一次是正宗的昆仑剑法,第二次却是以衡山派剑意使出。这招本是佯刺后平削,对方如不防御,继续佯刺,只要对方一有动作,便转平削,极为奇诡。但依衡山剑意使来,刺削之间的转换则当如孤雁环回,需谨守有序二字。既然不必刻意,那这招便只是普通的两式,明着是刺,再接一式横斩而已。

  “叮”两人长剑又是一交,黑衣人退了一步。他长剑抢刺,正好碰上了那式横斩,刺的力道原是不如削斩,故而吃了点小亏。

  黑衣人眉间皱起,他由上风被莫君言逼平,登时恼怒起来,精妙的剑招立时暴现,莫君言不敢再以衡山剑意迎敌,仍是以自己最熟悉的昆仑剑法抵挡,时而掺杂其他门派剑意,搞得对方捉摸不透,许多取胜良机都错失过去。

  莫君言与这黑衣人交手许久,每每遇险,皆靠变换剑意,侥幸下才不至于落败。可他的功力毕竟与那黑衣人还是有差距的,又加上他这八派剑意只是初学乍练,并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

  那黑衣人也是聪慧过人之士,渐渐也摸清了他招数底细,又是三五招后,黑衣人剑法忽然狠辣起来,竟似要取莫君言性命一般。

  莫君言错愕下,剑招微见散乱,他迷惑不解地道:“师姊!?”黑衣人却不理他,他既占上风,长剑更如狂风暴雨,刷刷刷三剑,只听“叮”的一声,莫君言长剑脱手,紧接着黑衣人剑尖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师、师姊?我、我是君言啊?”莫君言惶惑不解,他已经知道这黑衣人必是虞梦,但为何虞梦会用这等狠辣的招数对付自己,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们平素切磋武功,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何曾使过这等以命相搏的招数呢?

  “如何?”崇霄那冷冷的声音悄然响起,他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身后,静静地看完了这一整场的比试。

  黑衣人抹下了蒙面的黑布,果然是虞梦。

  她的神情十分恼怒,樱桃般的小嘴抿得紧紧的。不知是在恼莫君言,抑或是在恨着崇霄?

  莫君言被她的表情吓到了,但虞梦的剑尖仍然指着他的喉,让他无法走上前去。他只好无辜地道了句:“师姊?”

  “哼!”虞梦猛然把长剑抛了出去,狠狠地瞪了崇霄一眼,随即从崇霄的身侧掠了过去,跑下演武台。

  崇霄任她使着小性子,朝莫君言微微点了一点头,也转身离去。空阔的演武台上,只留下莫君言一个人对着月光,半张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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