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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落日楼台一笛风 节三:孤狼


  节三:孤狼

  崔应元这一掌既显了神功,更使得这酒肆出了件轶事,扬名了百余年。却说数十年之后,“玉泉酒肆”数度易主,一名店主欲将酒肆重修,挖掘地基之时竟掘出了许多碎裂的宝石、黄金,他们不明所以,只道是酒仙显灵,一时风传,反将“玉泉酒肆”的名头弄得更响了。

  尹潇惊骇万分:“这地面铺就青砖,再下亦是硬土,剑鞘又是钝头,可这独眼怪一拍之下,竟然……竟然……”

  莫君言也是暗暗心惊:“这人好强的掌力,功力之深,只怕不在我恩师之下了!”

  “滚吧!”崔应元把手一挥,随即身子让开。

  崔铎见崔应元已答应放人,心中虽然不甘,但也不敢拂逆,摆了摆手,让四个仆从退开。

  尹潇“哼”了一声,倒提殒日剑,从他身边走过。他走出了酒肆,这才发觉四肢颤抖不已,心中惊惧,再不敢逗留。

  崔应元对窦斡伦的身世来历并不知悉,见他是个天竺胡人,倒也不愿太过为难,对他一扭头,示意滚蛋。窦斡伦一愣之下方才会意,赶忙窜出了酒肆。

  于是店内只剩下了崔家主仆六人、骆采灵和莫君言了。

  骆采灵见崔应元一直看着莫君言,心知不妙,忙道:“这位哥哥是我的朋友。”他知道崔氏叔侄不敢对自己动粗,若是见自己与莫君言相识,多半便不会为难他。但崔铎如要强留自己,崔应元肯定也会遂他心意,自己既然跑不掉,不妨随机应变的好。

  崔应元听骆采灵如此说,也就对莫君言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莫君言朝他拱一拱手,正欲离开,却听崔铎说道:“采灵,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刚才与尹潇一战败北,于骆采灵面前失了面子,不免讪讪。

  骆采灵嘟着嘴,心想:“若只是这傻瓜,斗智斗力都不怕他来。只是这只狼在,便十个我也斗他不过,得想个办法支开他才好。”

  她乌溜溜的双眼连续滚动,边想边道:“出来走走,反正这莱州集离北京城也不远,你说是吧?对了,你又是怎么到这来的?”

  崔铎见她坐了下来,忙坐到她旁边,说道:“我是奉爹爹之命,同崔叔叔出来办事,事儿办妥了,便回来了。”

  “什么事呢?”骆采灵拿起酒杯,轻轻一泯。

  崔铎见她举手之间,风姿绰约,骨为之酥,心为之软,忙笑道:“小事,小事,就是联络摘星……”

  “铎儿,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就没必要和骆姑娘说了吧。我们叫些酒菜,吃了正好回去向你爹复命。掌柜!”崔应元坐了下来,连叫数声也不见人应,想来那掌柜和小二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得不见踪影了。

  崔应元只得摇头,颇为无奈。他心知崔铎势要与骆采灵一道,于是说道:“骆姑娘出来闲逛已经有多日了吧,也该回去了,不如就与铎儿一道。你们未婚夫妻,正好一路作伴,也不会寂寞。”

  崔铎连连称是。骆采灵心想:“崔应元不让他说,他们出来办什么事呢?里面肯定有猫腻,怎生骗傻乌龟说出来好呢?”她放下酒杯,对崔应元笑道:“崔叔叔,采灵还没玩够呢,不如你先回去复命,我和崔铎在外面继续玩会儿?”

  崔应元素知骆家大小姐调皮捣蛋,不是好惹的胚子,可自己这个侄儿偏生又迷上了她,方才就只半句话,便差点要泄露了崔呈秀的机密要事。他见崔铎面露喜色,冷哼一声:“不妥。”

  “有什么不妥?”骆采灵追问。

  崔应元拙于言辞,想不到什么好理由,便不回答。

  这时莫君言又走了回来,在骆采灵位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崔铎瞪了他一眼,本欲骂他,但碍于骆采灵的面子,只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莫君言察言观色,早发觉骆采灵笑容勉强、语调僵硬,显是被迫而为之,心想:“骆姑娘似乎并不愿与这崔公子一道,只是迫于他叔叔的压力。那崔应元武功高强,即令尹潇还在,合我三人之力也绝不是他对手。不管了,且先留下,能不动手最好。如若这崔公子欲行强逼之事,我见机行事,兴许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

  他既心怀侠义之心,雅不愿骆采灵身陷囹圄,即便敌不过崔应元,那也是要拔剑相助的了。

  君言见崔铎言语不善,微微一笑道:“在下刚才和骆姑娘、尹少侠约好去见他叔父。不才见识崔先生的神功,一时傻眼,险些忘了。”

  骆采灵见他去而复回,心中也是一喜,此刻又见他出言相帮,更是附和道:“哦,对哟,我也差点忘了。崔叔叔,那我和他先走咯。”

  崔应元单目一棱道:“哦?原来尹连峰也在这?”

  莫君言心想:“这谎话已经说了,只能编下去。”他道:“听尹少侠说,他叔父这一路随他上京,只是他走在前头,他叔父在后,凭尹大侠的脚程,想来此刻也快到莱州集了吧。”

  他这谎话编得在情在理,“御风剑客”尹潇虽然薄有名声,但也仅在西南,尹连峰又只独有这个侄儿,隐为衣钵传人,怎么会放心他孤身上京?尾随相护,可说是理所当然了。

  崔应元虽然不惧剑仙,但也暗想:“我自忖并无把握能胜得了‘青莲剑仙’,铎儿又赢不了尹潇,若是他们要报方才的一箭之仇,只怕我是要输。”他尚犹豫,不知是否要放二人离开,崔铎却已沉不住气道:“什么青莲剑仙,白莲剑圣,只怕是徒有虚名,有本事让他现在就过来,看我叔叔怎么打得他屁滚尿流。”他这一句话,倒让崔应元骑虎难下了。

  莫君言心下窃喜,忙俯身拱手道:“谨遵台命。”他拉着骆采灵正要离开,却听崔应元道:“慢着!你一个人去便是,骆小姐就留在这里吧。”

  崔应元何等人物,莫君言俯身时嘴角微翘,骆采灵面露喜色的情形,自然尽收眼底,他又是心机深沉之辈,转念忽想:“不对。若是尹潇知道他叔父就在后面,又为何不等他叔父前来,当面报那一箭之仇?若这三人果真约好,尹潇自然会与他叔父一同前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回头去见呢?”

  莫君言暗叫不妙,正迟疑间,只见崔应元已经站直身子,冷冷地道:“哼,尹连峰压根就不在这里对吧?臭小子,竟敢骗我。”

  莫君言见他已然识破,只得正色道:“崔先生,你是武林前辈,若是凭借武功强留两个小辈,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中人笑掉了大牙?”

  “哼,你倒是伶牙俐齿。”崔应元淡淡地道:“只是你忘了一点,我孤狼素来不理会那江湖上的闲言碎语,他们说崔某残暴也好,凶狠也罢,不顾江湖道义还是有违人道,崔某全不放在心上。我折磨女囚时,就连执掌刑狱多年的刑狱官见了,也都要胆寒作呕呢,难道你们不知道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众人只觉一阵阴冷寒意忽然在店中弥散开,崔铎想起当年亲见崔应元施刑时的场景,不禁右手捂嘴,想来作呕。莫、骆二人见他说到折磨女囚时,竟然嘴角翘起,独眼露出兴奋之色,更是骇然。

  崔应元见他们害怕,更是开怀,哈哈笑着,仿佛看见曾经的一幕,踏步上前。

  崔铎心知崔应元恼怒莫君言与骆采灵一个出言诓骗、一个协同圆谎,出手之时,势必再不容情,忙道:“叔叔,小心别伤着采灵啊!”他也不知这话是否奏效,但他清楚一件事实:崔应元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欺骗他!!

  莫君言见势不妙,急叫道:“快跑!”他与骆采灵四掌齐出,那四个仆人只会一些粗浅武艺,如何能挡得住剑圣之徒、拓明刀之女,立时就被推开。

  两人箭步急冲,跃出酒肆。

  崔应元身形极快,立时追了出来,单掌拍出。

  莫君言回身一挡,只觉对方掌力如潮,自己连退了五步才稳住身形。

  崔应元冷然道:“哼,我这一招,只用了五成力。你是昆仑派的?”他这一掌已逼得莫君言使尽全力抵御,一下便试出了他的内劲乃是昆仑派的玄天无极功。

  三人冲出酒肆,崔铎等五人也随即走出。

  沿路街道狭也长,本就没几个人,见他们八个从酒家里冲出来,要么手持剑械,要么臂缠铁链,面目凶恶,举止怪异,更是一哄而散。

  莫君言脸色煞白,点了点头。

  骆采灵上前扶住他,低声道:“你快走,他不敢伤我的。”

  崔应元见她口唇微微蠕动,只道二人又在设计欺骗,更复大怒:“好啊,你们一计不成,又要怎么陷害我了?纳命来!”他飞身抓来,骆采灵怕莫君言抵挡不住,忙把他挡在身后。

  崔应元五指已经抓到她肩,恰听到背后崔铎大叫道:“叔叔!手下留情,那是采灵啊!”这才猛然回神,他功夫已至出神入化之境,瞬息间指力凝住不发,只抓起骆采灵往崔铎方向一抛,崔铎连忙接住。

  莫君言见骆采灵并未受伤,心下略安,眼见崔应元又已攻到,连忙拔出长剑,斜刺他肋下。他这招“春雷疾闪”出自“迅雷剑法”,奇诡精绝,崔应元一时大意,竟险些让他刺中。但他毕竟一代宗师,武功高出莫君言何止倍蓰,当下胸腹一收,剑锋便从他肋边穿过,只划破了一点衣裳。

  崔应元单手使出“小擒拿手”要抓莫君言手腕,莫君言手腕一翻,剑锋跟着一旋,剑尖竟指向崔应元右眼,崔应元叫了声“好!”身形一晃避开。

  两人虽只拆了两招,崔应元已知这少年剑术精奥,差得只是火候。

  他双手负在后背道:“小子剑法不错。你师父是何恕、阳慕云还是卫衷彦?”他知莫君言这等本事,除昆仑第一代高手外,余人也调教不出。

  莫君言倒持长剑,拱手施礼道:“在下学艺不精,有辱师尊名讳,不敢见告。”

  崔应元嘿然道:“那也由得你。听你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说崔某以大欺小,你不像尹潇说的那么直白露骨,就以为崔某听不出来么?”

  “哼,不过适才我饶过尹潇,若独与你过不去,你自难心服,于昆仑三圣面上也不好看。”崔应元说道。

  “也罢,咱们不妨打个赌。崔某若在五招之内夺不下你的长剑,从今往后,再不与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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