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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日暮钟声相送出 节二:谜寺


  节二:谜寺

  杨凌为人细谨,不是顾洵可比。他一进殿门时就发现地面散落的念珠,当时他不以为意,只道是执事弟子尚未打扫。此刻一想,却是不然。

  既有宾客前来,应当提早收拾,此物必是先前那人刚刚离去之时损坏,而他与顾洵随后便到,故而不及整顿。他再往善悲方丈双手望去,猜想:“此物必然是方丈师兄所有……难道他方才与人比拼了掌力,导致掌上念珠碎散?”

  灵光乍现,他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严松!?”

  “什么?”顾洵怪道。

  杨凌撇过头,凝视善悲,凛然问道:“方丈师兄,方才拜会于你的,莫非是那‘苍南一掌’?”善悲白眉一皱,摇了摇头。杨凌追问:“那却是何人?”

  “这……”方丈颇为犹疑,他适才答应过那人不泄露他的行踪,此刻杨凌问起,自感为难。

  杨凌见他吞吞吐吐,心下不满,道:“师兄,莫非小弟是外人,所以不肯见告?”善悲忙道:“师弟何出此言。只是适才之人并非严松,老衲答应此人,不便透露他的名姓。”

  “哦?”杨凌站起来,指了指殿脚的那些念珠,问道:“那么敢问师兄,此为何人之物?”

  “这……这是老衲之物。”善悲迟疑道。杨凌道:“那么再问师兄,此物缘何成了这副光景呢?”

  杨凌步步紧逼,善悲讷于言语,不知如何辩解。

  顾洵见方丈似有难言之隐,忙道:“杨贤侄,你这是何意啊?”他此刻又称杨凌为贤侄,自是在点醒他不可以下犯上,忘了此地乃是少林寺。杨凌岂会不知,但心中甚是不愉,于是拱手道:“既然师兄不肯见告,那么在下告辞!”

  善悲忙道:“唉,杨师弟!非是老衲不肯相告,只是此事牵连甚广,老衲不知从何说起。况且此事不知为好,远离莫近啊。”

  杨凌冷哼一声,自是不信:“方丈师叔不必危言耸听了。想严松与魏忠贤相互勾结、意图动荡江湖何等大事,师叔却听如未闻。此刻却又以什么子虚乌有的大事来搪塞,师叔如若不愿相助,那也罢了。”

  善悲心中一冷,情知误会已生。但他是得道高僧,修苦禅十余年,当下口喧佛号,不再言语了。佛家一大精髓,莫不在动刃于心之上。

  杨凌又道:“好吧,此事先不说,敢问师兄,倘若龙远江前来求助,师兄可否率少林合寺为我辈领袖,抵制严松?”

  “这个嘛……”善悲顿了顿,续道:“此事重大,容老衲会同三堂商议后,方能决断。”少林三堂,指的自然是达摩院、罗汉堂、般若堂了。杨凌听他说得含糊,更是不快。

  顾洵深思片刻,忽然动容道:“大师适才所言,莫非是因那禁物?”善悲咋逢解人,百感交集,终于长叹一声:“唉,正是那物。”

  顾洵叹道:“原来如此,老朽明白了。”杨凌却是不解:“什么东西?”顾洵摇了摇头,却不理他,对方丈道:“也罢,既然龙远江未上少林,我与杨兄弟还是先行一步。倘若那青龙帮帮主不日上了少林,还请方丈及时相告。”善悲颔首道:“这个自然,如若龙施主来此,老衲必当保其安危,道兄放心。”

  顾洵拱手告辞,方丈道:“道兄与杨师弟不妨在寺内住下,以待龙施主?”顾洵笑道:“哈,不必了,方丈请回。”杨凌见顾洵告辞,也朝方丈一拱手。善悲见他神色冷漠,只得摇头一叹。

  待两人离去,后堂屏风那人又走了出来,说道:“方才生受大师了。”善悲合十道:“如此,居士可还满意?”那人笑笑,顾左右而言他:“想不到‘佛宗’之徒,已这般大了……”

  话说顾、杨二人出了寺,已是申时三刻,时候将晚,即更下山。

  杨凌一路默然不语,心中反复:“龙远江不知所踪,这条线索又断了。”此刻回思方才与善悲方丈对答,又深感懊悔。

  自己明明只是推测,毫无真凭实据,却要臆断是非,兴许龙远江压根就没想过要去少林。然而岂能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无谓奔波?杨凌啊杨凌,你怪责方丈大师不肯据实以告,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失误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顾洵见他神色颓废,叹道:“杨贤侄,不是老朽要编排你的不是,方才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冲动。”杨凌懊丧道:“顾前辈教训的是。杨凌愚昧,害得大伙儿盲目奔波,实在该死。”

  顾洵听他这般说,心知他尚放不开,忙扯开话题:“贤侄啊,这世间本没有万全之道。当初奔赴少林之时,没人能肯定龙远江他会不会来,他来了没。但倘若因此行无必然结果,就裹足不前,那我们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孩子啊,你还年轻,少年人难免意气用事。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贤侄熟读诸子百家,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呢?”

  杨凌点点头,说道:“下次小侄定然重上少林,向方丈师兄陪个不是。”顾洵微笑道:“如此最好。”

  “只是,顾前辈与方丈大师所谈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杨凌兀自放不下的,还有那个疑问。顾洵见他神色坚毅,心知他若不问个明白,势难罢休。

  “这石梯盘桓,一路走来古松苍柏,除却万物皆着的秋色之外,尚有悠远古老的气息,仿佛这少林寺左近的一草一木,都非同一般啊。”

  顾洵指着左右风景,足下不停。杨凌不解,问道:“顾前辈此言何意?”这二人脚程极快,顾洵回首长望,说道:“贤侄,现今我们已在少室山之下,此刻你再看少林寺,有何感觉?”

  杨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围周遭,茂林修竹,云峰覆雪,只觉少林已不再如江湖谈论的那般浩然正直,而是深陷于迷雾之中,飘渺不定,似有无尽无穷的秘密!

  顾洵见杨凌默然,知他已有所悟,缓缓续道:“不错,那所谓的‘禁物’,正是一个隐藏于少林百年来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大秘密?什么大秘密?”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骆采灵到了。

  杨凌不禁叫道:“采灵!?你怎么来了?”只因少林寺素有规矩,女眷不得入内,故而骆采灵只在山下相候。

  要让骆采灵乖乖在山下呆着可不容易,如若只是杨凌在侧,骆采灵必然抵死不依:“凭什么你们男人就能上去?我就不能?”可顾洵劝诫,采灵又不便撒娇,不好违拗,只好自顾自地道:“既然是几百年来的规矩,那我就在山下玩吧。”她自个儿呆了几个时辰,看看天色将暮,便跑到山脚,爬上山腰,在凉亭处等顾、杨二人。

  “怎么……”骆采灵一脸无辜地道:“半山腰也不能来啊?”

  杨凌无语:“……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好好待在客栈里跑这儿来做什么?”

  “诺,听你们讲大秘密咯?”骆采灵朝他做了个鬼脸,问道:“顾伯伯,你刚刚说什么大秘密?采灵想听!”

  顾洵见她如此俏皮,一时莞尔。整顿思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杨贤侄,这秘密本是令师留下的。”杨凌一惊道:“什么?我师傅!?”

  “不错。”顾洵见他如此诧异,不觉问道:“难道令师从未向你提起过?”杨凌摇了摇头:“从未提过。”

  顾洵颔首:“原来如此。令师逝世时贤侄年不过十五六,而这秘密延续百年,来龙去脉却无一人洞悉。是故令师并不愿你涉入此间,况且你年岁尚轻,知道了也无半点好处。”

  “顾前辈,这秘密究竟为何,还请见告。”

  杨凌双手一鞠,就欲跪倒。采灵也在旁帮腔道:“是啊顾伯伯,快说吧快说吧。”顾洵连忙扶起,沉默了半晌,心中思量了千般,方才徐徐说道:“贤侄、骆姑娘,不是老朽卖关子不肯见告,只因这秘密实在惊天动地,最好数十年后再无人知晓。”

  杨凌退了一步,情知顾洵决意要将秘密带进棺材,他徘徊良久,既作如此决定,那是如何也不会说的了。可这秘密究竟是什么?为何善悲方丈与顾洵前辈都如此害怕旁人知晓呢?它到底又是怎样的惊天动地?杨凌不知道,但他决心要弄清楚,弄清楚这个他最敬重的师傅留下的难题!

  “既然如此,那么杨凌改日回云栖寺,看看师傅有没有留下什么关于这个秘密的线索。”杨凌正色道。顾洵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贤侄既执意要弄清楚此事,老朽也无话可说。”

  “呃,我说……”骆采灵小心翼翼地道:“顾伯伯、杨大哥,你们上了少林之后,怎么就老谈那个什么什么秘密了?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对咯,那个龙远江呢?”

  “是。采灵说的对。”杨凌道:“龙远江不在少林寺里。”

  “没在少林寺上?”采灵似乎不信:“那他去哪了?被严松抓啦?”

  杨凌摇摇头,正欲说话,忽听顾洵冷道:“这位朋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一见吧,何必鬼鬼祟祟藏头露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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