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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砂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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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宇恒记得小时候他非常希望家里来客人,一是热闹;二是可借机不学习,陪客人玩是一项崇高的使命;三是可以逃脱很多责罚。小学时每次大小考试出分后,老师都要求把卷纸拿回家让家长签字,考不好经常要挨一顿打。王宇恒总是不顾忌母亲的面子,当着客人的面适时拿出一张不堪入目的卷纸,当然他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肉体痛苦远大于精神痛苦。母亲最初在客人面前不便发作,只能冷冷地说一句:以后再跟你算账!或者明说:这顿打先给你记着!后来母亲对他这招实在是厌倦了,竟常当场兑现,客人此时总会出手相救,力挽狂澜。若能在这些串门的亲戚离开之前再考出一个好成绩,还可将功补过,免于刑罚;但若不幸又考砸了,那什么客人也救不了他,母亲会奋力将所有人推出门外,在屋里插上门痛打王宇恒,任客人、父亲和邻居在外面急切呼号,与屋里王宇恒的哭喊惨叫交织呼应,气氛之鼎沸、场面之惨烈、动作之火爆、力量之震撼,可与后来的进口大片相媲美!包括亲戚在内的很多人都惊讶于一向温和的母亲竟会迸发出如此暴力。

  王宇恒每到此时为避免更加激怒母亲,都顺从地引颈就戮,让他趴在床沿他就趴,让他露出屁股他就露,却反倒多吃了不少亏。而弟弟则不然,在这种情况下是勇于反抗的,他因过于顽劣而频繁挨打,竟练就一身的逃生招法。他总能充分利用那张大床的地形——就是王宇恒摸小鸥的那张大床,最初床下随意放置着一些杂物,诸如纸箱皮箱木料旧窗户等等,弟弟一遇险情,便使出他拿手的成套动作,先一个懒驴打滚,滚到床下,再迅速钻入杂物的缝隙中,蠕动爬行,游刃有余,东奔西突,左右逢源,因势利导,破阵布局,瞬间遁迹于江湖,并谢绝外界的再三邀请,决不出山。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多余动作,一气呵成,简练快捷,同时兼任一个智能化拖布,自动沾除床下的灰土,擦拭平时鞭长莫及的死角。但有洁癖的母亲并不因此而欣喜,衣服不仅比拖布昂贵,洗起来也费力得多。弟弟在床下错综复杂的形势中品味着曲径通幽的意境,洋溢着地道战的豪情。母亲的尺棍、竹竿、笤帚柄等诸般刑具都无法施展,她自己又挪不出那些杂物的,更搬不动床,如果叫父亲帮忙,弟弟就有救了,因为父亲溺爱孩子,尤其疼爱弟弟,所以母亲每次打他们都要把父亲关在门外。但如果母亲让王宇恒帮忙,弟弟就危险了,王宇恒本来对父亲偏爱弟弟就有意见。

  后来母亲在床下塞满了东西,填补了所有空隙,并堆到接近床边。当然不仅是因为弟弟,屋里狭小的空间也确实要充分利用。因为有床单的下摆挡着,弟弟开始不知,再次挨打时仍然就地往里娴熟一滚,却怎么也滚不进去,换个位置再滚,并加大力度和速度,只换回更强硬的反弹!母亲抢占了先机,自然争分夺秒,笤帚柄密如雨下,弟弟忍痛撩起床单,一看就傻了眼,暗自赞叹母亲布阵的巧妙与严密。但弟弟做事一向不计后果,上帝给他关上一扇门,他自己总能撬开一扇窗,索性魔高一丈地穿着鞋跳到床上,跑到最里面,一步一个脚印,如同踩在母亲的心上,并以高高摞起的被褥枕头为掩体与母亲周旋。掩体的实际功效往往不是遮挡,而是散倒之后惨遭践踏玷污,令母亲投鼠忌器,不敢追打。在没有洗衣机的年代,在两家共用一个水池的年代,在晾一次衣服这小小的北屋就要扯满绳子的年代,在院里晒的床单经常被孩子们蹭满手印或球印的年代,在每周只休一天还要备课批改作业卷纸的年代,母亲拆洗一次被褥是何等的不易!

  长篇连载《逝者如斯》184

  弟弟对床被的践踏要把握好一个度,如果一旦被褥已被踩得非洗不可,那母亲反倒没了顾虑,就豁出去大开杀戒了。弟弟的这些经验都来自于一次次惨痛的教训,所以仅仅是踩脏比较好洗的床单,或推倒被褥做无声的警告,母亲也即厉声反警告,双方都不敢轻易升级——给对方逼到绝路也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门外焦灼的父亲只能把满腔痛惜化作一句无助的呼喊:“别打脑袋!打屁股!”

  弟弟的另一个勇敢举措就是对刑具的争夺。母亲的刑具有很多种,诸如尺棍、竹竿、笤帚、拖把、绳子、鸡毛掸子等,无处不在、变幻莫测、随手拈来、样样精通。挨打时弟弟总是拼着挨上几下也要抓住刑具,并死不撒手,直至母亲放弃。家里唯一的那只尺棍在一次责打时被弟弟夺下,当即顺着大床与墙之间的缝隙塞到床下,直至几年后搬家才重见天日,令已有喉结的弟弟感慨万千,尽管这时他依然经常挨打。

  当弟弟在外面惹了祸或者成绩恶劣,知道自己难逃一劫时,也会未雨绸缪,事先藏好所有的刑具,以专门且专心地领教母亲的拳法。而母亲在急怒间竟找不到一件顺手的兵器,无奈只能用铁砂掌应对弟弟的,而弟弟的往往修炼得更加麻木不仁,震得母亲的手生疼。

  一年夏天,弟弟的小学刚放暑假,母亲的中学还在期末考试,母亲就把无所事事的弟弟带到学校,以便看管。弟弟潜入相邻一家单位的院儿里去逮蛐蛐儿,把人家新铺的草坪一块块一片片都掀开翻个,以搜索得更加仔细彻底。单位职工和领导出门时见草地都变成了土地,以为在实施一种新的育草技术,估计这样能起到防范践踏及保持草内水分的作用。终于有人发现了仍在角落里辛勤而忘我地精耕细作的弟弟,于是弟弟像蛐蛐儿一样被人逮住,手里仍捧着他这小半天的收获。对方将弟弟扭送到母亲学校,找到正在监考的母亲,要求赔偿,令母亲一筹莫展。碰巧该单位的一个处长是母亲学生的家长,也有一个要多费心的孩子,此事便有了回旋余地。草坪让相关工人再翻过来铺好,也没有多大损失,而该处长把弟弟的申辩作为给单位的说法:蛐蛐儿是害虫,吃草根,弟弟是灭害能手。索赔就免了。

  但这都是两天之后才解决的,当天可是阴云密布。经济损失只是一方面,还有精神损失。人家找到学校,母亲很没面子,自己的孩子没管教好,管教别人孩子的资本就打了折扣。弟弟清醒地意识到今晚在劫难逃,没等母亲下班就自己提前回家,把所有母亲曾用和可能即将用的刑具都藏好,着实绞尽了想象力。

  挨打是肯定的,母亲的责罚不都是出于愤怒,有时是出于理性,是教育方法,也就是为了打而打。好在那些天老姨从农村来他家住,从中斡旋,责罚才虎头蛇尾地结束。老姨提议带弟弟下乡到她家住几天玩,母亲同意了。再开学弟弟就六年级了,真不立世。人不能跟人比,古今中外有多少人物年少有成,王宇恒在弟弟这个年纪都已经把小鸥摸了,弟弟却还在逮蛐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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