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玄与玄术（二）

　　这段日子，中州凰府的气氛越发凝重，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下人们从来不敢多嘴一句，外人也不敢当着凰家中人的面提起什么，可是整个古星都已经秘密传开了，这个说法，凰氏中人不可能会不知道，更何况，这两天所有凰府的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凰氏一族的家主和主母争吵之声。

　　年幼的凰天道是极少数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作为长子，中州的凰太子，无垠魂海中竟然没有继承家族的涅槃蜃图，凰天道虽然才十岁，不过从小天资聪颖、极具慧根又受到众多长辈教导热爱读阅古卷典籍。

　　凰天道非常清楚别人偷偷提起自己时，口中的竟然，有多么不可思议，还有夹杂着可怜、怀疑的复杂感情，不过凰天道显然并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正在书房看书的凰天道差点死在自己叫了八年父亲的人手里。

　　凰天道躲在自己母亲怀里，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离开，恐惧的双眼因为害怕并没有发现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母亲憔悴了多少，脑海里全是那个男人冷冰冰的话，隐隐开始了玄的一生，还有与其何其相似的玄术的一生。

　　那个男人说什么，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这么让凰天道称呼他的，他是来杀凰天道的，不过他可不是来杀自己的儿子的，他已经和全天下的人一样认同了这个说法，这个自己最宠爱的、自己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是个野种。

　　母亲的眼神，温柔似水，又寂静无声，夹杂着多少苦楚，甚至绝望，凰天道一辈子也忘不了，对于母亲的死，凰天道知道自己是一个至关重要起了彻底断绝母亲南宫玄生念的千古罪人，因为面对他冷冰冰说的话，面对百万年来，百万年来，凰家直系血脉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没有继承家族的涅槃蜃图并且有其必然存在类似真理的事实，一个不争的事实，凰天道自己也相信了，自己是个母亲和别人生下的野种。

　　离开书房，凰天道已经认定自己必死无疑，从小凰天道就深深明白这点，浩瀚的中州甚至整个无边无垠的古星，，几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敢于对那个高大如神明的背影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怠慢和不敬，简直没有人敢于想象野种这个词会和他最爱的女人的儿子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凰天道已经认定了自己必死无疑，因为凰天道面对母亲温柔似水的眼神时，同样用沉默认定了自己是个野种。

　　南宫玄这个曾今风华绝代的中州才女，八大古术世家南宫家的明珠，身披凤冠霞帔立于大天雷音塔顶用最震撼人心的方式，了解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事实上，哪怕这个天下人都相信了的消息是事实，那个曾今发誓一生最爱她的男人也会原谅她，那从小最疼爱她的兄长也会用生命从凰氏中人的逼迫中护住她，可是无论是他还是他，她太清楚了，他们绝不会容许天道活在世上，她南宫玄必须要为自己和他这辈子唯一仅可能有的孩子留下一条生路。

　　所有一切，正如她预料的一样，他们始料未及、不敢置信、难以接受，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已经逼迫自己彻底断绝除去天道的念头，这个孩子姓不姓凰已经不重要了，作为她惟一的骨肉，他们必须要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让他活着，平平安安地活着，从此，在他们心里，他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而是那个被他们叫作玄儿的女人，哪怕他们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些人已经计划好了多少不惊动她也能成功的除耻计划。

　　人们还来不及唏嘘，感慨，凰天道这个天资聪颖、极具慧根、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又因为天道二字犯怒无上道威，引来莫测天谴的凰太子，没人想到，更惊人的消息，凰家主母南宫玄，绝代佳人竟然于中州大天雷音塔顶，如此匆匆离世，多少仰慕者惊闻噩梦，失魂落魄，千里奔波。

　　两个月后，一位风尘仆仆的老人自出死关后听闻世人所传族中消息终于乘三头翼龙从西方九幽之地赶回东方九州，天下轰动，莫不惶恐，不朽人物，三百年前已经形容枯槁、油尽灯枯的凰家大长老成功完成第六转涅槃，重焕生机，仙风道骨，必定再有千年命数。

　　如此人物，仙踪难觅，闭死关，求长生，数千年前，便已看穿人间世俗之事，淡忘同族血脉之情，恐怕除了凰氏一族有灭顶之灾可能彻底在古星湮灭为尘埃，会念在自己过往的一丝执念，出手相助，天下之大，红尘世俗，目空一切，恋无可恋。

　　老人六千多年未踏入凰族府邸，倒是三百年前追寻秘术偶然路过也不过是一眼而过，也许见过，也许没有，老人闯入凰府对一代佳人的死没有丝毫反应，对同族中人视若无睹，对凰氏家主呼来喝去，竟然是为已经无人关注、终日读书写字、埋首于浩瀚书海的小天道而来，匪夷所思，众人听闻老人来意，匪夷所思。

　　不过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才刚刚开始，老人径直来到小天道衣食住行全部在其中解决的书房，果不其然，小天道一如既往地埋首于书海时不时用笔在白纸上写下几行小字，炼尸术，祭纹法，五毒咒，血术，中州凰府藏书无数从博大精深的古术典籍到万族邪术禁法皆有涉猎，这时期玄术种子已经即将萌芽。

　　老人一眼便发现了这些，同时看穿了小天道的所有秘密，眼前这个只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南宫玄的死对这个已经无人关注的男童心理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这是个从说话开始就喜欢学习极具慧根的孩子，对于他而言没日没夜埋首书海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也一直这么做，他翻遍万族秘术，邪门歪道之法，三教九流之学，他全都有兴趣，他正在寻找最疯狂的修行秘术，无所谓任何世俗礼法、道统正宗、生命代价，只要能够尽早报仇。

　　老人全部知道，更匪夷所思的是，如此人物竟然打算帮小天道一把，赐下大长老令牌，为小天道完全开放了凰府所有藏经阁楼，日日夜夜，来去自如，畅通无阻，不仅如此，老人竟然为了小天道在凰府住了下来，一个数千年前，便已看穿人间世俗之事，淡忘同族血脉之情的不朽人物，竟然为了一个只能依靠邪门秘术才有那么一丁点近乎完全不可能报仇的可能的男童，在凰府住了下来。

　　整个古星都得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老人不仅住了下来，而且一住就是三个月，除了修行，甚至可以说修行已经成了老人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心沉醉于钻研邪术的小天道遇到任何问题，老人一定会立刻停下手中所有事以洞悉天地规则之浩瀚学识，总是能够让小天道从万物本质上明白得一清二楚。

　　血术的问题，同样如此，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这位老人洞悉天地的浩瀚学识和其对小天道不遗余力的教导，玄门之术是绝不可能成为几乎并肩于无上古术的道统正宗，玄门道基，玄术力量本源，三千道气，也是老人最先告诉小天道，虽然天下人都知道世间有东来祥瑞紫气，不过却没有几个人能看出其中玄妙，更没有几个人能够言喻那种玄妙，至于洞悉这种玄妙本质，玄门祖师，玄本人仙逝时，还在感慨，道气之秘，有生之年，玄有所得，不能尽得。

　　老人行为的匪夷所思直接成全了本不应现于人世的玄术，也正是因为老人，才让世人觉得，尽管玄门之术匪夷所思，不过也是有其问世的基础，萌芽的条件，毕竟这可是早已不屑于点石成金的不朽人物，天下人的反应直接证明了这位不朽人物的古怪行为到底是有多么匪夷所思，有人传，小天道竟然是数千年未踏入凰家甚至几乎不回中州的凰家大长老和凰家主母的私生子，这可真是无聊至极的传闻。

　　这个说法，无聊透顶，不是因为小天道不可能是凰家大长老和凰家主母南宫玄的儿子，因为凰家大长老恰恰是那百万年来，凰家惟一一个没有子嗣的凰氏中人，也许有，也许没人知道，不过这就说明，小天道真真实实可能是凰家大长老和凰家主母南宫玄的儿子，不过很快就有人说了，倘若真是如此，小天道依然是凰氏直系血脉，能够继承凰家的涅槃蜃图。

　　这个说法，之所以真正无聊透顶，是因为，就算小天道真的是老人和绝代佳人南宫玄的儿子，依然无法解释这位不朽人物依然称得上极其匪夷所思的古怪行为，对于一位数千年前便早已无所谓凰也无所谓凰家大长老的老人而言，除了长生秘术，同样无所谓儿孙子嗣，三个月后，老人留下无数天材地宝、典籍古卷，乘三头翼龙，匆匆离开中州，闭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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