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才是魔
正在此危急时，一道白影由天而将，一柄毫无光泽的剑直刺向巨蟒头颅。
剑，是锈迹斑斑的断剑，锉钝无刃。人剑合一由天而降，冲势虽足，却毫无声势可言，甚至连一丝普通铁剑应有的锋利之气也感觉不到。
巨蟒刹那一惊，待看清了袭来的人和剑之后，眼中顿显轻蔑之色，一柄残剑和一个毫无真元波动的武者岂能伤它？这人和剑与它百余丈的巨型躯体相比实在过于弱小，它打算用强悍的肉体硬抗，因而对袭来之剑不管不顾只追着蒙缘吞咬而去。
但，就在巨蟒即将把蒙缘吞到口中之时，那袭来的一人一剑突然爆发出一股惊天杀意，断剑突然灿出一道紫色光华，那光华似一丛凝固的火焰，只是这团火焰毫无温度反而带着森然寒意，刹那仿若被寒冰凝固了一般将巨蟒近百丈身躯笼于其中。
巨蟒判断失误过于托大，正处于上升之势的躯体瞬间便被硬生生压迫下落数尺，全身血肉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血液流淌几乎停滞，轰然落入潭中，溅起数丈高的水浪。
白衣少年看着蒙缘微微而笑，“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蒙缘扭头正看清悬浮半空的白衣少年，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袭遍全身。
“当然是我，否则还有谁来救你？”
“啊！”蒙缘刚想再说话，冲到空中的身体劲道已失，惊叫一声也坠落潭中。
白衣少年莞尔一笑，左手轻轻一抓，五道劲气似五条绳索将蒙缘由潭水中拖拽到面前，微微摇头，“你这小家伙真不让人省心啊，这么一头成了精的巨蟒你也敢去招惹……”
蒙缘撇嘴，“哪里是我想招惹它啊，我爹要救我娘就找上了它，它要害我爹，我只是想救爹爹啊……”
“你爹？就是被那头畜生追逃的那人？”白衣少年皱皱眉，“一个人类武者也敢与精怪对峙，胆识够大，只是太自不量力。”
“我爹真的很厉害的，”蒙缘忙辩解，有些羞赧低声道，“刚才，刚才只是个意外，大哥哥，帮忙救救我爹……”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只将一团柔风包裹了蒙缘轻送到岸上，“小家伙，那孽畜还算强悍，现在还不是腾出手救你爹的时候，你自己小心一些。”
言毕负手而立，面容平静的看着脚下潭水突然炸开，看着那巨蟒蓦然冲天，在那卷来的滔天巨浪中一声怒喝，“孽畜，不知死活！”
手中断剑在身前一舞，那席卷而来的浪头发出咔咔声响，刹那化作冰雕，摔落到水面，四散而碎。
吼！巨蟒一声怒吼，眼睛变得血红，它处在白衣少年身前，可以清晰感受到断剑之上那磅礴的寒冰之气，仿若九天冰河，万里皑皑白雪，那绝不是此时的它能对抗的。判断失误让它再次陷入险境，它疯狂的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身上所挂冰层簌簌而落，粉色细鳞上只留下一层淡淡的白霜。
巨蟒张开巨口，那被斩断了的半截信子滴着丝丝鲜血，和着口中喷出的一团粉中带黑的剧毒烟气，仿若一道气浪喷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一声冷哼，身影倏然飘出毒烟范围，断剑画出一道光幕罩向烟气，同时体内真元涌动，抬手间汲取潭水源源不断注入光幕，瞬间便化作一层冰甲将毒烟紧紧包裹，眨眼间便形成了一只七八层厚的冰球。
手诀变幻，白衣少年一声大喝，“起！”冰球震动，向着巨蟒倒砸了过去。
巨蟒连续做出数次闪避，见冰球始终追着自己不放，心中大怒，但实力的差距让它几乎无力对抗，那冰球若是击中了它，其中的剧毒倒是无碍，只是那冰球之上所带的极度危险的寒气足以将它冻成冰棍。巨蟒无奈，只得再次化为半人半蛇之状，伸出两只大手隔空抵住冰球，但那冰球依然缓缓向着它移动。
白衣少年森然一笑，“力量不小，可惜，还是差了一些。”催动真元再次注入冰球，冰球向着巨蟒移动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巨蟒明白今日遇到了修行高手，如不小心或许便会丧命于此，于是一声狂吼，体内那股凶悍之气狂飙，一时间力量凭空增添数倍，竟然隐隐有与白衣少年相抗之势。处于他们中间的冰球被两股力道交催下急速旋转着，渐渐变成为了椭圆状……
“吆，”白衣少年体内修为因施展神魂封印实力大减，此时全凭手中断剑的寒冰之力与巨蟒对抗，但见巨蟒全力之下竟能与断剑之力对抗，心中虽惊讶，面上却更显轻松，“孽畜，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来。”
岸上的蒙缘见白衣少年与巨蟒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心中着急潭底父亲的安危，于是悄悄靠近水潭，见战斗中的双方都未注意到自己，便倏然潜了下去。这一次他为对抗潭底狂乱的暗流，抱着一块巨石，一步一步走到父亲身边，用柔弱的身躯背起父亲，任凭汹涌的暗流将皮肤撕扯的鲜血淋漓，直窜向水面。
来到岸上，他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将溺水的父亲双腿背在肩上，让父亲头下脚上倒悬，一次又一次的弯腰，蒙不伤鼻口之中一股股水流喷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也空不出水来，蒙缘才将父亲身体放平，手指掐在父亲人中穴上，感觉鼻息间有一丝气流呼出，这才一屁股做到地上，轻声呼唤着父亲。
蒙不伤睁开眼来，目光有些茫然，盯着蒙缘那张关切的小脸，许久之后才渐渐有了些许光彩。他在蒙缘搀扶下努力的坐起来，身子还是很虚弱，但此时不见了另一个孩子，便轻声问道，“缘儿，你哥哥呢？”
蒙缘见父亲清醒过来，神智还算正常，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扑在父亲怀中大哭起来。
“难道……”蒙不伤一惊，双手猛然抓住蒙缘双肩，“缘儿，告诉我，你哥哥怎么了！”
蒙缘抽噎着，“哥哥，追着你们去寻找爹爹，缘儿和哥哥走散了……”
“你，这孩子。”蒙不伤心中郁结，蒙缘这孩子说话非得分成两截，害得自己还以为……
蒙不伤摸着蒙缘的头，轻声道，“好了，你都是小大人了，都能救爹爹的命了，别哭了……”
此时，潭水之上，白衣少年与巨蟒似乎就要分出胜负了。巨蟒虽然凶悍，以一股气势提升了战斗力，怎奈不能持久，比不得白衣少年经历过无数漫长的修行岁月功力深厚经验丰富。
白衣少年只将少许真元注入断剑，激发和引导着断剑本身之力，一股股寒气源源不断的灌入那被双方压迫的几乎扁如墙壁的冰球，那冰球缓缓移向巨蟒，已触及巨蟒双臂，巨蟒双臂上立刻结满了冰层，气血阻滞，再向前几乎就要将她包裹其中……
白衣少年本有更好的取胜办法，比如剑法技巧，比如深厚真元硬撼，但他不愿意使用。在他的心目中，如果对付一头刚刚成精的蟒蛇都要大肆动用本身真元，那岂不是毁了自己的名头，他只稍稍耗费了点点真元使用了断剑之力。那柄名唤冰魂的断剑虽是残剑，但即使仅剩一半，其本身所蕴含的寒冰之力也是磅礴无比，虽是在夏日正午施展，但也不是巨蟒所能比拟的。
要用最小的代价来换取胜利，这才符合白衣少年的本性。
白衣少年立于半空张狂一笑，“孽畜，还不束手！”
嘭！
只见那被压迫成冰壁的冰球忽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冰晶碎片将巨蟒所喷毒气汲取其中，刹那便将巨蟒包裹其中，一阵咔咔声响过后，巨蟒已然化为一尊巨大的冰雕，在阳光下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白衣少年哈哈一笑，一手托起巨蟒冰雕，缓步踏到岸上，看一眼满是惊骇之色的蒙不伤，冲蒙缘道，“小家伙，这座冰雕可还算得漂亮？”
“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大了些。”此时的蒙缘虽对一些非人之力见惯不怪，但还是惊叹不已。
白衣少年再次大笑，“小家伙，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蒙缘不解。
“你们招惹这孽畜不就是要取其内丹么？我将内丹送与你们，你要答应我，此后唯我之命是从。”
蒙缘眨巴眨巴眼睛，“听大哥哥的话有什么好处呢？”
白衣少年一愣，“送你内丹还不是好处么？”
“那只是大哥哥随手之劳啊，小缘说的好处呢，比如说啊，大哥哥有什么淘汰下来用不到的厉害法宝什么的，可以送小缘啊，”蒙缘自然可以看得出白衣少年对自己颇有兴趣，言语间便带了许多狡黠，“小缘以后要跟着大哥哥混，自然要先给些好处的，就像雇佣长工……”
“你，你这小家伙，得寸进尺。”白衣少年仰天长叹，世人都说我是魔，但与这小家伙比起来，他才是魔啊，这才是真正的魔！
魔，并非本身邪恶才称之为魔，而是行事跟随本心，善恶只凭我本心来定，我想做什么无需让时间羁绊束缚。
白衣少年性情本不似常人，此时既对蒙缘有了些许期待的偏好，虽被蒙缘几句话撩拨的喜怒不得，但心中对他乘火打劫的手段还是佩服不已，盯着蒙缘那清澈中带着黠笑眼睛，暗忖：“这小子连自己都敢榨取，若是成长起来，绝对是个让无数以正道自居人物头痛的角色，只可惜，天生魂魄残缺。”若是让他知道蒙缘还曾将玉慧那个得道高僧也给整的抓狂，又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白衣少年食指轻轻一弹冰雕，发出悦耳的金铁之音，很认真的对蒙缘说道，“既然你想要法宝，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蒙缘有些奇怪。
白衣少年昂头自负道，“这世间法宝很多，但能入我眼的却不多，我既要送你，当然不能拿一些破烂给你，要送就送极品。”他将断剑在蒙缘眼前晃了晃，很随意的插到腰间，“现在我身上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柄冰魂剑，但于我还有很多用处暂不能送你。等过些时日，有了闲暇去抢一些来送你如何？你想要什么样的法宝？”
蒙缘只是玩笑话语打开说话的气氛，本不期望对方答应，但见白衣少年说得认真，他便很认真的思考一番，郑重答道，“剑，我喜欢剑。”
“呵呵，好，我就送你剑。”白衣少年哈哈大笑，“剑禅宗的水晶紫剑还算不错，虽称不上至宝，但也算法宝中的极品，过些日子我就给你抢来……”
白衣少年言语霸气，说要抢一个大宗派的镇派之宝就好像要去拿自家东西一样，听得蒙不伤和蒙缘父子二人瞠目结舌。
蒙不伤曾经久居上位，自觉阅人无数，不论普通人还是修行者，听其言观其行总能将对方性格摸清一二，但他却看不透面前的少年，那豪气冲天的笑容里总有些阴寒，总感觉这举重若轻托着冰雕的少年似笼了一层迷雾，影影绰绰。
“大哥哥说话要算数。”蒙缘伸出小指，“我们拉钩。”
“拉，拉钩？”白衣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自己承诺之事何曾反悔过，若是别人敢如此质疑自己，说不定早就一掌拍扁了，但此语在面前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来，只觉有些幼稚但并不刺耳。
“好，我们拉钩。”白衣少年微笑着与蒙缘勾勾小指，“现在我已经答应了要给你法宝，你以后要惟我之命是从，不得反悔。”
“那时当然。”蒙缘学着大人的口气，“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么，只要给了我工钱，当然要给你做工。”
“好，我现在就取这孽畜内丹送你。”白衣少年将手中托举的巨大冰雕嘭的一声砸在地上，手指闪现一点金芒，在冰雕头部轻轻一划，便露出巨蟒粉红色的皮肉来。
正这时，他忽然感受到巨蟒传来的微微波动，不由皱眉，“你要我放过你？”
冰层下的巨蟒眼睛眨了一下。
“可我的小兄弟需要你的内丹，你说怎么办？”白衣少年唇角微翘。
巨蟒再次传来波动，这一次时间颇长，冰层下那化作人形的脸上全是哀求之色。
“哼！”白衣少年忽然冷哼一声，“你这孽畜还敢与我讲条件！你一个低等下贱的精怪能有什么法宝来换取性命？信不信现在就取了你内丹让你灰飞烟灭！”
蒙缘很奇怪的看着白衣少年又看看巨蟒，忽然发现那巨蟒面上竟然流下两行泪来，不由奇道，“蟒蛇也会流泪么？”蟒蛇当然不会流泪，但成了精有了人性思维的蟒蛇会，天地间生灵在面对死亡之时，又有哪个不会悲伤？
白衣少年也是一怔，但他心性坚韧，历经三千年风火消磨也不曾屈服，怎会被一头蟒蛇的泪水打动，于是再次冷哼一声，“你这孽畜今日必死，莫要再多做无谓挣扎。”手指金色光芒再闪，倏然刺破巨蟒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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