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责难,依稀挂怀的过去

　　一瞬间，张乾所经历过的，知道的事迹，奇闻，浮现于扬凡的脑中。

　　扬凡以为张乾只是个很平常的修道之人，却不想其竟有这么多的故事，这么多的奇遇，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人生，或许短暂，或许漫长。然自己足够，便已难得，便已珍贵。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在虚度时光，虚度生命。

　　扬凡以为自己精神会恍惚，毕竟接收了另一个人的全部意识，但惊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丝的浑噩。只是自己身上的生气好似一瞬间少了一些，扬凡知道，这就是搜魂的后遗症。

　　这世间本没有邪恶，正义之分。只是一些人自祤为正义，自祤为邪恶。其实只是人性在作怪。正义的，会做邪恶之事，反之亦然。剑，本就是冰冷的，本就是杀人利器。所以无论何种理由，何种借口下的杀戮，都是罪。

　　诸余罪中，杀业最重。

　　扬凡冷漠着收剑入鞘，张乾的身躯软软地倒在地上。扬凡双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或许，曾经也有过怜悯，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无情的岁月流逝，渐渐地抹杀掉了。

　　缓缓步出破烂不堪的屋子。却没有步向悦秋酒楼，而是转了一条街，走向一家明显比之张乾家更为破烂的房屋。

　　已经不能称之为房屋了，因为连个门窗都没有，几张破烂的布条挂在窗口的位置。迎着风杉杉飞扬，门上用不知道在哪找到的破布缝制的帘子遮挡着几缕寒风，纷纷扬扬的雪花被挡在门外。

　　扬凡停在那不能被称之为门的门前，右手轻抬，拉开遮挡在眼前的门帘。入眼望去，一个身高五尺左右的女孩蜷缩在一张破旧的，没有铺垫的木床上，瑟瑟发抖的身躯显示出天雪城的寒冷。

　　女孩身躯一个颤栗，似发觉了什么般向门口望来。那一刻的画面女孩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忘记。只见一个身高六尺左右的男子在自家破旧的没有一个家具的家门口站立着，冷漠没有表情的脸上不知因为什么而渐渐浮现了一丝柔和。俊秀的脸庞，如画般的剑眉，一头长发随着从窗口吹进来的风飘动着，带动了落在乌黑的头发上的雪花。腰间斜挂着一把长剑，只是其所穿的灰白色长袍上布满了干涸了的血渍。

　　女孩抬头间，扬凡看清了女孩的相貌，或许女孩应该是貌美的，因为右边脸是那么柔弱，清淡，自有一股柔柔的美。只是一块大大的黑斑占据了整个左脸，仿若一边是天使，一边是魔鬼般。一头黑色靓丽的长发披散着遗落于肩膀。身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看得出来仅仅只是护住了身躯而已。约十五六的年华，原本应该是温暖，美好的。却在这小小的，破旧不堪的屋中瑟瑟发抖着抵抗着寒冷。其惊异的眼光，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此俊美的男子没有被自己吓跑。

　　扬凡仿若，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在垃圾场找着东西吃的自己，那个只要有人路过便会自卑地躲起来的自己，那个没有一丝希望却怀抱着一缕希望的自己，那个希望别人认同却又害怕别人不认同的自己。

　　一瞬间，回忆汹涌，翻滚不能平息。终究我不是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只是这些回忆挤压在我的胸口，若是遇到熟悉的事情，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回忆，终究会再次出现。破绽吗？破绽，会死的。扬凡呆滞般想道。

　　扬凡信步走至女孩所蜷缩的床边，右手抬起，轻印在女孩身后，女孩瑟瑟发抖的身躯终于停止颤抖。一把略微沙哑却又柔弱的声音响起：“你不害怕我吗？我长的这么丑。”

　　“你很美，至少心如洁白的雪般，没有一丝瑕疵。至少声音很纯洁，没有那么多的虚伪，这个世界，太多的人外相很美丽，只是内心丑陋如骷髅一般。世间悲凉，莫不如此。”

　　“我已打通你体内阻塞的经脉，你以后也可以修元力了。你叫什么名字？”扬凡淡淡地，却又似苦涩道。女孩柔柔地缓缓说道：“我叫影。”

　　扬凡皱眉，却又缓缓舒展开来。翻手间取出一粒培元丹，递到影手中，见影看着手中微微泛黄的丹药一脸疑惑不解，便缓缓道：“这是培元丹，可以在人体内滋生出一丝元气，是普通人突破至武动期的良药，你服下之后便可以去天雪城拜师了，你的资质本就很好，只是经脉被堵塞而已。”

　　影脸上的不解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继而，吞下了手中的药。一炷香时间过去，影的周身开始浮现出一些体内的杂质，一些黑色的污渍染黑了本就破烂的衣袍，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垃圾堆爬出来的一样。扬凡对着影淡淡道：“这是排除你体内的一些杂质，污垢，现在你已经是武动初期，体内已诞生出了元气。已经不会惧怕寒冷了。”顿了一下。

　　继而又缓缓地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大道无边，行去何方。且自珍重，好自为之。”说完便转身离去。

　　行至门槛的时候，扬凡回头看了看影，似乎是要看得清楚一些，又似是要看看以前的那个自己，又或者是想要等待对方说一句离别。却终究回头，迈步向外面走去。或许，只有扬凡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吧。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对扬凡来说，这或许只是人生的一个小插曲，但却改变了影的一生。这却是扬凡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以后的种种，却在扬凡的意料之外，当然，这是后话。

　　扬凡从影的家里走了出来，本欲回到悦秋酒楼。然而前面的街道上却闹哄哄的，仿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般。一堆修道之人在那里堆积着，喧闹着。

　　扬凡本就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经过这些时日的沉淀，虽已完全地融入这个世界，然而不喜热闹却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扬凡正欲绕过眼前的人群，忽而，纷扰的话语传来。“说书先生张乾竟然会被人杀？怎么可能？。。。”“在天雪城竟然还会有人死亡，还会发生这种事，胆子也太大了。。。”“没准是张乾以前修道的时候所得罪的人找上门了。。。”接着只见一个人被抬了出来，却正是张乾。

　　周围的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但对于扬凡来说，已经过去了。

　　扬凡停顿了一下，便继续抬步走向悦秋酒楼。

　　过去的事情无论是会悔恨，无论是错失，无论是美好，然而都已经是过去了，便没有提起的必要，没有再去想的价值。既已过去，无论是要以怎样的方式来承受，就应该莫言，莫念。好在，我还记得。好在，我还活着。扬凡如是想。

　　悦秋酒楼已没有多少人，只剩下几个人孤单地坐着喝着酒。二楼的房间有一些开着门，有一些紧闭着门。或许是都去看热闹去了。毕竟在天雪城死人是极为难得的事情，毕竟天雪城内禁止斗殴。

　　打杂的小厮快步跑过来，对着扬凡急声说道：“说书先生竟然遇害了，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做的，唉，可怜一个好人，我却是以后都不能再听到他讲故事了。哦，对了，和你同来的两位仙长叫你去他们的房间，我带你过去吧。”

　　不会是这位小爷害死的张乾吧，毕竟他刚问过我张乾的事迹，张老先生就遇害了。不过，应该不会的，这位小爷看样子是玄剑宗的弟子，正道弟子怎么会干这种事呢？不会的。赵空明边向楼上走边对着自己道。却还是不免偷偷地望一两眼扬凡。

　　只见扬凡冷峻的脸庞透着一股泰山压顶也从容应对的坚毅，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散发着寒光。双手斜放于身侧，左腰间斜挂的剑随着步子迈动间一晃一晃地。注意到扬凡眼神看向自己，赵空明忙收回眼睛，专心地在前带路。

　　赵空明在上楼后，向左行去，在前面一间看起来稍大的客房门前停立。拱手对着里面笑着道：“两位仙长，那位小爷已经回来，是否请他进去？”只是那笑容在扬凡看来，带着勉强，带着苦涩。

　　里面传来一把淡淡的声音：“进来吧。”扬凡听出那是道运的声音，声音中夹杂这一丝愤怒，一丝不解。赵空明转身，步下楼道。扬凡嘴角稍微上翘，似是冷笑，又似是在意料之中。继而又收回。面无表情地缓缓推开门。

　　入眼望去，只见道运坐在一把木椅上，玄剑子坐在其对面的一张木椅上。道运双眼仰视着扬凡，双目中浮现一丝火气。玄剑子却是背对着扬凡，手中拿着一个茶杯。在轻柔地饮着。扬凡转身，关上房门，回头向前两步正欲说话。

　　眼前一个人影飞快闪过，扬凡向后急退，却在脚步还没有抬起的瞬间，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扬凡的身躯如断弦的风筝般，急摔向门框。却在距离门框十公分处停止，摔向地面，扬凡右手伸出，支在地上，终究停住摔倒的身子，抬头不解地向着两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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