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春闺梦里人

　　虽然曹操写给酸枣的战报很好看很轻松加愉快，但是在成皋，特别是在埋葬着这群十几日前还和幸存的人言笑晏晏战死沙场士兵的墓葬前，恐怕再没心没肺的人都是无法高兴起来的。

　　阴沉的天，阴沉的心情。

　　虽然这个活动是乔明建议举行的，但是全场他却没有张嘴说太多的话，乔明确实没有太多的兴致多说些什么。

　　卫婉的哥哥卫兹死了，东郡太守桥瑁借给自己的数千部队还有自己在成皋新招募的士卒损失过半。于情于理于己于人，乔明，这个刚刚步入事业成长期的穿越者后背上那一双光彩夺目的翅膀都被残酷的现实掰的颇为肉疼。

　　作为一个自然人，乔明这样忧郁的情绪倒没有什么，但是作为一个联军一方士兵的主将，乔明这就多多少少有些不太负责任了。

　　乔明表露的情绪足够明显，明显到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尽收眼底。

　　乔勇和乔猛神经比较大条，在追悼会开始的时候他俩还正沉浸在战场上痛快杀敌的喜悦中不能自拔呢，那一脸的喜形于色放在这庄严肃穆的场面上怎么看怎么都别扭。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在乔明情绪的持续影响下，这俩活宝也渐渐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显得妥帖，便生生的挤出了两张比哭还滑稽的大饼脸。

　　难熬的仪式终于结束了，曹操、张邈、鲍信、陈宫等关东联军大大小小的将领纷纷率军返营。不过乔明并没有如此选择，而是在祭奠活动结束以后把自己的队伍单独的聚拢到另一个小土包那里。

　　众人不知道乔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加上之前他那一脸的阴郁所以每个人都显得很忐忑不安。

　　乔明清了清嗓子，强挤出一个笑容后对麾下的众部曲说道：“我们赢了！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了这场艰难的战役，虽然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过我们最终还是赢了！成功的喜悦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我为你们的浴血奋战感到骄傲和自豪！今晚我会想办法让乔威置办些肉食酒水，大家伙一起好好庆祝庆祝一番。胜利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我希望大家每一个人都是享受这一美好的时刻！”

　　下面正忐忑聆听的士兵们，瞧见自家主将葫芦里卖的竟然是这药，瞬间欢声雷动雀跃不已，就连一直还颇有城府的刘成、陆英和楚霸等将佐，他们的脸上的喜庆劲也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成皋之战，强度极大。参战的部曲中有包含了大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的新兵，所以每一个士兵嘴上虽然都不说，但是心头的压力大的出奇。

　　现在看到自己的主帅毫不吝惜用辞藻来肯定自己和袍泽们用血肉之躯的巨大牺牲所换来的胜利，实在是对他们每一个人最好的褒奖。“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涌上了每一个大头兵的心头。更让人击节赞叹的是主帅并不是仅仅是口头表扬，而是还想方设法的要买些肉食酒水给大家改善改善生活。这样的主帅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战乱时代，就真的没有其他什么好挑剔的了。

　　“有肉就是爹，有奶便是娘！”即便是有些部曲本还对乔明心中带有怨气，这下子便也就都随着肉香和酒淳烟消云散了。

　　乔明安静的笑着不说话，等到场面慢慢的静下来以后继续说：“这些事你们应得的，因为谁都知道我们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我们的队伍整体损失很大，折损了太多的人马，许多前些日子还和我们一起憧憬未来美好的袍泽，今天都和我们阴阳两隔了，再也没有办法和我们一道享受今日胜利的喜悦了。”

　　乔明言语间脸上闪过一丝沉重，因为他所说的，正是每一个劫后余生士兵心中的痛，所以刚刚还欢呼雀跃的士兵们瞬间黯然无声。

　　乔明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负责东城防守的卫兹卫大人已经战死沙场了。虽然有人说马革裹尸是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但是他牺牲在品尝胜利喜悦前夕爆发在东城的争夺战上还是足以让人扼腕叹息的。他的部队在战斗中损失是最惨的，他也浑身到处是伤，因为最后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实在守不住了，就战略性的放弃了东城门。后来因为城外有援军赶到，情况的变化让我们必须再度夺回东城门，此时卫大人的伤势已经很重了，本来我们也没有人要他再度出山，但是卫大人把之前东城门的丢失当做自己内心最大的耻辱，一心想要雪耻，这时卫大人应该就有了死志。到后来大反攻时候战死沙场也就......”

　　乔明，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用一声长叹对上一段话做了个结尾。然后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各位兄弟们，不知道你们和卫大人熟不熟，反正我跟他不是很熟。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和他认识，不想和他交朋友，而是因为卫大人真的是一个特别值得尊敬的人，他把自己绝大多数的精力都用在了训练部队，编练士兵上面，真的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和别人交流上面。我和他私人的对话不超过十句，而且卫大人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知道这并不是卫大人不想给我说话，也不是他本身性格讷言，而是每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他真的把所有的部队都放在了训练手下士兵上面。”

　　乔明面露回忆和缅怀的继续说了起来：“也许大家并不知道，卫大人是商贾出身的身份，家里在陈留是非常有实力的巨富，人特别乐于做善事，所以在当地是非常有名望的望族。商人就得不停的和别人沟通交流嘛，所以卫大人是能说会道，非常善于和别人交流。当时我跟随曹大人商量起兵讨伐董卓的事情，曹大人把当地的有名望的人都请到了曹大人自己的庄园里，曹操把自己从洛阳出来以后一路上的见闻和在洛阳亲眼目睹的董卓种种暴虐的行为给当时在座的诸位娓娓道来的时候，卫大人就不止一次的怒发冲冠的站起来痛骂董卓为狗贼。然后是大家分头行动招募军队准备起事。”

　　“据我所知卫大人为了筹措军资，变卖了家中大量的财富，搞的富甲陈留的卫家现如今再也没有当年的盛况，旁人都以为卫大人得了失心疯。因为卫大人人好心善，所以身边的故交都纷纷来劝他，说什么董贼暴虐人人得以诛之，但天塌了也是众人顶着，你没必要如此的破釜沉舟的不留后路，就算是不考虑自己也得考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吧。”

　　看到士兵们听闻卫兹事迹一脸震惊的表情，乔明继续饱含深情的缓缓说道：“没错，事实就和大家看到的一样，卫大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厉声痛斥那些好心提醒他的人。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今董卓狗贼祸乱朝纲，人人得以诛之。大丈夫匡扶正义以天下大事为己任，在这种时候还怎么能顾得上小家呢？将来我的孩子知道他父亲当年的做法也一定会感到骄傲和自豪的。’于是，卫大人就和我和曹大人一起从陈留起兵，一路上兢兢业业。也许大家会觉得卫大人能力不行，东城摇摇欲坠。可是他的部队里基本上全是新兵，他又不向我一样有你们的帮助，他只有靠着自己的力量，用战斗力不足的士兵努力的和敌人搏杀对战，努力的鼓舞大家的士气，部队战损过半却还是没有崩溃。我们之所以可以坚持到后面，坚持到转机的出现这全是卫大人的功劳啊，不夸张的说，今日在场的各位的性命也都是卫大人所救！卫大人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说罢，乔明朝着埋葬卫兹的地方跪倒下去，头深深的磕在松软的泥土上，旁若无人，久久不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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