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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剑竹海,无风的时候,静的仿佛一面镶嵌在北海以东的翠绿宝镜;起风的时候,海浪翻滚呼啸着直扑北海,看着竟比浩瀚北海还汹涌了几分。剑竹海东岸是一大片紫竹林,茂密参天。竹林深处有一间翠竹搭建而成的深宅大院,吉黄神君炎敕自位列仙班之后便长居在此。

  今日天气晴好,剑竹海平静无波,海面上倒映出碧空如洗、白云如絮。

  “浮屠,你把姐姐带到剑竹海来做什么?现在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候。”球球学着青孜的口气斥道。

  浮屠一个猛子往下扎去,青孜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声嘶力竭的尖叫。她知道他是成心的。穷奇紧跟了上去,球球也扯开嗓子狠狠地嚎起来。待落到紫竹林前,两个截然不同的嚎叫声才停了下来。

  “昊渊在这里?你确定吗?”青孜问道。

  “他去过凤尾山、去过七星海,也去过四重天,如果他不在这里,很快就会来,等着就是。”浮屠冷冷地回道,转身欲走,被青孜叫住,“你就把我撂这儿了?”

  浮屠恢复成人形,冷着脸走到青孜跟前,“那你说吧,你想怎样?”

  青孜有些局促,这里已然进了北海龙王的势力范围,吉黄神君是何等样人先不说,四海龙王却是玉帝的死忠。她可以在这里等,就算遇到吉黄神君,只要坦率的说明来意,相信他不会为难她,可万一北海龙王已经得了玉帝的什么旨意,怎么办?

  浮屠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心里既然没有我,就此别过对大家都好。”

  “我以为……你会愿意……帮一帮朋友。”她越说越小声,最后的那句几乎是从牙齿缝里硬挤出来的。

  “哼,朋友?!你我几时成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浮屠看了她一会儿,扭头走了。青孜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感伤,就这样道别了?!就这样不复相见了?!

  “啊!”青孜尖叫一声,被一股力猛的拽进了紫竹林,穷奇和球球转身欲救,却已不见她的踪影。紫竹林笼在似有若无的薄雾中,前路看着分明,却又不甚分明。

  “怎么回事!”浮屠折了回来。

  “姐姐被抓走了,我要去救她。”球球刚往紫竹林跑出去没几步路,被穷奇一把揪了回来,“添什么乱,这里你很熟吗?你武功好还是修为高?”

  球球龇牙,“哼,老子有一颗守护姐姐的赤胆忠心。”

  穷奇松开他,“想死就去,别说我没拦你。”

  球球往紫竹林里看了几眼,蹦跶到穷奇脚边,很有觉悟道:“你比我年长,凡事还是听你的为好。”

  浮屠走近几步,眉头皱了起来,这妖孽的薄雾起的够快的,“我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万一有人带着她出来务必截住。”

  “好。”穷奇郑重回道。

  球球正要发表意见,浮屠一下子窜入竹林,身影消失在碎石小路的尽头。穷奇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薄雾迷离的紫竹林,眉头皱了起来。

  “真是的,这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吉黄神君善水墨,水平已臻化境,画出的人,跟真人几乎没有两样,他进去若是碰到另一个浮屠,我看他怎么办。”球球没好气地哼哧了几声。

  穷奇的脸,将将白了,“这位吉黄神君竟有如此本事吗?”

  “是啊,他在水墨方面的造诣,不夸张地说,四海八荒无人可及。”

  “如果有两个主上站在你面前,你能辨识的出吗?”

  球球的脸,瞬间刷白,扭头看向碎石小路。但愿,浮屠能找到姐姐,别让炎敕画多一个青孜出来。

  彼时,青孜正坐在吉黄神君的书房里,被法术定着动弹不得,墙上挂着诺大的一张宣纸,炎敕手里攥着好几支狼毫笔,正聚精会神的在宣纸前作画,“你叫什么名字?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半妖半魔之人,真是稀奇啊。”

  “神君,我是来找人的,并无擅闯宅邸的意思,你能将我松开吗?”

  炎敕头也不回地说道:“作画讲究有样、有形、有态,你一动,免不了走样,万万使不得,等我画完了,自然会替你去了法术,你再忍忍。”

  青孜都要哭了,白纸黑字居然也有不靠谱的,书上明明写着四位战神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初次见面就不由分说的将她掳至书房,逼迫她成为临摹桩子的这位吉黄神君,哪有半分通情达理的样子?!

  炎敕今日兴致非常高,为了能顺利的将青孜描摹下来,他不惜将沉睡了多年的“宠物”给唤醒了,紫竹林里那阵迷离的薄雾便是这“宠物”随身带出来的。炎敕的“宠物”严格来说不是活物,是他照着一本上古札记描摹的,虽然只是描摹出来的,却是十足凶悍。倘若本尊在世,是连浮屠都要俯首的第一凶兽,当年娲皇的坐骑-赤焰金猊兽。

  浮屠在紫竹林里与赤焰金猊兽狭路相逢,惊得一时忘了反应,这怎么可能?!赤焰金猊兽怎么可能还活着?金猊兽却是毫不迟疑地直接扑向了浮屠,浮屠不得不现出真身,左躲右闪的同金猊兽纠缠,他无法相信眼前的情形,区区一个战神,怎么可能降服的了金猊兽。一个失神的空档,被金猊兽一爪子刨在右翼上,刨去一大块皮肉,顿时鲜血淋淋。

  若不是昊渊正巧赶到,浮屠免不了会被金猊兽重创。提着画有金猊兽画像的宣纸,昊渊怒气冲冲的到了竹舍前,“炎敕,出来见我。”

  过了一会儿,炎敕从书房里踱步而出,“原来是君上驾临寒舍,失敬。”

  昊渊将宣纸往地上一扔,“你擅自描摹金猊兽,可知罪?”

  炎敕的脸色变了一变,“这是……娲皇的赤焰金猊兽?”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画啊。”

  炎敕双手作揖,态度诚恳,“炎敕不识,请君上恕罪。”

  “青孜呢?”

  “青孜?”

  “你掳回来的姑娘。”

  炎敕的脸色又变了一变,“敢问君上同这位姑娘是……”

  “圣婴管她叫娘亲,你说我同她是什么关系。”昊渊已经顾不得许多,不把话说绝,唯恐这位吉黄神君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可惜昊渊不知,出格的事情在他来之前,吉黄神君已经做完了。就在这个时候,两个青孜一前一后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昊渊的时候,俱是一喜,异口同声道:“昊渊,你没事吧?”

  “炎……敕!”昊渊此刻的怒气犹如山洪破堤,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炎敕,吓得炎敕倒退数步差点摔倒,“君上息怒……我原本是看姑娘身份特异……想要临摹一个留在身边,不曾想……不曾想……”

  “如何分辨,快说!”

  炎敕转身看着青孜,细细打量半天,小声嘀咕道:“不对啊,临摹的那个明明描了美人痣。”背后,怒气与杀气胶着在一起。炎敕心里一阵长吁短叹,当初谁说的,喜欢什么描摹什么,终会招来灾祸,“我知道君上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本该严守秘密,只是……我失礼在先,愿以此作赔,君上意下如何?”

  昊渊看着他,脸上依旧清冷,周身的杀气却是慢慢退了,炎敕显然非常清楚,今日之事已触及他的底线,若是不能善了,恐会招来杀身之祸,“不如何!事情要说清楚,人也要分清楚。”

  几人复又回到书房,炎敕命人沏了上好的茶,还端来好些水果点心。浮屠右臂伤的不轻被两个青孜围着,消毒、上药、包扎,看他皱眉,两人更是异口同声的问长问短,坐在对面的昊渊看着看着,心气就不顺了。

  “君上,不如……去后院走走吧。”炎敕提议道。

  昊渊想了想,“也好。”

  后院连着紫竹林,此刻薄雾已散,阳光透过竹林折射出各种棱角,翠竹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青翠挺拔。昊渊沿着碎石小路走着,炎敕落后半步跟着,两人走了一段,炎敕道:“君上如何得知?”

  “不知神君有没有听过一本叫做四海宝典的书籍。”

  炎敕一慎,“当真有这本书吗?”

  “有啊。”微风吹在脸上,有着春日特有的轻柔和煦,昊渊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君上……可是想要重返昆仑吗?”炎敕本想斟酌更委婉的提问,但又怕问的不够清楚明白,妨碍他的判断。

  昊渊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炎敕,自他重返天界,已听到太多谣言。天界众人几乎是众志成城的想要将他扫地出门,虽然他也确实做了不少为祸天界的事情。这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他,问得平淡而直接,仿佛只是闲话家常,“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信。”炎敕毫不畏惧的迎向他探究的目光。

  “说吧,莫绕圈子。”昊渊继续往前踱步,信不信都没所谓,昆仑他是一定要回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另三位神君……是怎么答复君上的?”

  昊渊想起他们搪塞、回绝他时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无稽之谈。”

  炎敕叹气,此刻竟是有些庆幸,若没有金猊兽和青孜姑娘的事,他一定也会守口如瓶,绝不透露一字半句,那样一来,只怕君上会剑走偏锋。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炎敕道:“正如君上所知,确有天、地、玄、黄四柱,由我四人分别镇守。”

  “天、地、玄三柱乃灵石所铸,可任意变化大小,也便于藏匿,而你镇守的黄柱乃灵魄所聚,是昆仑的精神所在,此柱参天,不随任何人的意志变化,这就是为什么你堂堂一个战神,不领兵、不述职,住在这偏僻的剑竹海,与世隔绝的原因。”昊渊看着炎敕,平淡地道出。

  炎敕暗自吃惊,他竟然知道的如此详细。

  “我回来之后四处跑,可不是去游山玩水忆往昔的。”昊渊反剪双手,继续往前走,炎敕跟在他身后,琢磨着他究竟知道多少。

  “一把火烧了紫竹林,我便能看到真正的黄柱了吧。”

  炎敕停下脚步,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虽然他还有别的“宠物”,但连金猊兽都奈何不了昊渊,别的“宠物”就算放出来,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同你说笑的,这片竹林长得如此繁盛,你必花了很多心血,我既已确定黄柱在此,实无毁林的必要。”昊渊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炎敕,“我想知道,如何聚齐四柱,引昆仑重现?”

  他竟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四海宝典真是毁人不倦啊。炎敕看着昊渊,想告诉他实情,又怕告诉他实情。万一,万一真如传言那般,他是回来复仇的,昆仑一殃,无须普天之劫降临,五界便重返混沌了。

  二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着。

  昊渊不急,原先的一切不过他的推测,四海宝典并没有详尽的记载。炎敕不反驳,等于坐实了他的推测。现在就看炎敕了,倘若知道方法,他可以用温和一些的手段聚齐四柱;不知道方法,他可以用残暴一些的手段聚齐四柱。他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他不是太在意。

  炎敕却是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早知今日,当初真该力争让玄天神君来镇守黄柱,她手握重兵,又是玉帝的女儿,应付起来必不会像他这般捉襟见肘。

  说与不说,是此刻最大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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