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守城五

　　出了大凉朝的西部关隘-暨阳关，就是茫茫大漠，在大漠的深处，迅速崛起的那个强悍民族便是西兹族。不过几十年的光景，西兹族完成了整个大漠地区的统一，并强势吞并了北部的几个部族，建立起繁荣的西兹国，在现任西兹王耶律齐的治理下，整个西兹国以生机勃勃的姿态迅速强大起来。与之相对应的，是大凉朝的没落。自前朝中宗起便开始走下坡路，穆宗继位之后，纵情声色，极尽奢侈享乐之能事。中宗时期的贤臣良将，被排挤、被迫害、被栽赃、被发配……未有一人幸免于政治争斗，有些对朝局敏感的官员甚至辞官归田，举家搬迁。

　　西兹国分为勤、忠、理、德、信五个王区，由西兹王的五个子女分别管辖。王区根据子女们的战绩和政绩，由各王区的百姓公投决定。勤，是西兹国最大的中心王区，西兹皇宫亦位于其中，勤王耶律鹰革是西兹王的二子，战功彪炳，政绩卓越。忠，仅次于勤，位于西兹国东部，由西兹王的长女忠王耶律鹰萝管辖；理，位于西兹国西部，由西兹王的幼子理王耶律鹰棘管辖；德，位于西兹国南部，由西兹王的四女德王耶律鹰释管辖；信，位于西兹国北部，由西兹王的三女信王耶律鹰苏管辖。

　　西兹王耶律齐有一后二妃，忠王、勤王乃西兹王后所生；信王、德王乃丽妃所生；理王乃静妃所生。西兹王的五个子女，个个骁勇善战，有胆有谋，其中尤以勤王耶律鹰革为最。西兹有一首广为传唱的民谣，就是歌颂勤王耶律鹰革的。

　　飞翔的苍鹰啊，谁能与你比肩；大漠的苍狼啊，谁能与你同啸；西兹的子民啊，谁能护你长安；西兹的将士啊，谁能带你驰骋大漠，勇战天下，是我们的勤王，是我们的耶律鹰革。他是西兹的雄鹰，是西兹的苍狼，他带领西兹将士开疆扩土，他庇护西兹百姓一世长安。

　　近几年，已很难在西兹见到耶律鹰革，他从大凉北部雁霞关进入大凉之后，一路南下，细致入微的刺探军情、了解民生，最重要的，是向位于江南地区的富商贵胄募集饷银。他一边寻找来自西兹的富商贵胄，一边源源不断的将大凉的情报送回西兹。一年前，西兹王觉得时机成熟，决定攻打大凉，耶律鹰革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西兹富商捐助的饷银运出大凉。毫不夸张地说，耶律鹰革比大凉皇帝更了解大凉的民生民计，西兹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大凉，穆宗整日沉浸在花天酒地的淫靡享乐中，没有逆耳的忠言，没有直谏的良将，大凉百年的基业已注定逃不过战火的洗礼。

　　耶律鹰革的落脚处八里乡，是经过谨慎比较、精心挑选的，随他一同住进八里乡的还有二十人的贴身侍卫队，侍卫长弘烈是西兹王后的养子，同耶律鹰革情同手足。王后死后，弘烈同耶律鹰革几乎是形影不离，再加上耶律鹰革为人狂放不羁，至今未娶，西兹国内便有了一些关于二人的传言。忠王曾多次来信敦促耶律鹰革更换侍卫长，但都被耶律鹰革借故挡回。

　　“王爷，你说，袁氏镖局会怎么处置拜帖？”弘烈立在竹舍门口，一旁的耶律鹰革端着海碗，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吃着面。

　　耶律鹰革笑道：“袁啸牧一定很头疼，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且看他如何处置吧。”

　　“幽州城里的那些西兹商人，王爷准备怎么安置？”

　　耶律鹰革摇了摇头道：“往后，你不要再同他们联络，肃州县令拿了拜帖自然会去筹集饷银，攻下大凉，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安置。”

　　“王爷所言极是。”

　　“我大姐可有消息？”

　　“信王、德王的大军已至雁霞关附近，理王的大军已至暨阳关外，另外，大王亲率豹、狼、鹰三部不日将抵达雁霞关。”

　　“父王亲征了。”耶律鹰革喃喃道。

　　“是的，忠王的密信上是这样说的。”

　　“你明日派人去一趟幽州城，务必促成袁氏的这趟无头镖。”

　　“是，王爷。”弘烈想了想，有些犹豫，但又觉得此事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遂硬着头皮道：“王爷，还有一事。”

　　“说。”

　　“吏古丞相家的二小姐到了。”

　　“噗。”耶律鹰革将将喷出一口面汤来，“你说谁？吏古青珂？！”

　　“是。”

　　耶律鹰革霍的站起身，手里的海碗被他狠狠砸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弘烈，本王最近对你是不是太宽厚了？”

　　弘烈忙俯身行礼，请罪道：“此番吏古小姐的行程，是忠王安排的，属下……属下……”

　　耶律鹰革勾住他的肩，靠了过去：“你怎么不等她来找我，再将事情向本王说明？”

　　“属下觉得，青珂小姐来找王爷，原是桩好事，那样的话，西兹国内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耶律鹰革哈哈大笑起来，“弘烈，此事你失职在先，往后的事你可要多担待些。”

　　弘烈被他笑得背脊阵阵发凉，多担待些？担待什么？青珂小姐要找的是他，他能担待些什么？不过弘烈的疑惑，晚饭的时候就弄明白了，王爷这个人，真是有仇必报，一点也不顾念旧情。往常，是弘烈将准备好的晚饭送到耶律鹰革所居的竹舍，然后二人有说有笑的一同用饭，今日虽然也是他将晚饭送过去的，但餐桌前多了吏古青珂。耶律鹰革的脸色虽没有不妥，但弘烈心里知道，今日这顿晚饭，必是吃不安生的。

　　“王爷，你平常都吃这些东西啊，唉，难怪你瘦了。”吏古青珂看着耶律鹰革，一脸关心地说道。

　　耶律鹰革边往弘烈的碗里夹菜，边道：“本王瘦了吗？弘烈，你说，本王真的瘦了？哪里瘦了？”他加重了哪里二字。

　　弘烈的手抖了抖，一筷子菜没夹稳，掉到了桌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弘大人，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王爷的，看看王爷，瘦得下巴都尖了。”吏古青珂不满的抱怨道，“鹰萝姐姐若是问起，叫我怎么说啊。”

　　“弘烈，你最近是不是任务太繁重，太劳累了，饭粒儿弄到嘴边了也不知道。”耶律鹰革边说边伸手过去，将弘烈嘴角的饭粒儿擦掉。

　　弘烈的手又抖了抖，一碗饭差点端不稳。吏古青珂的脸色变了又变，狠狠瞪了弘烈一眼。

　　“王爷，明日可否带我四处走走，听说江南风景好，处处小桥流水人家，很有风韵。”

　　“本王和弘烈习惯晚睡晚起。”耶律鹰革一边说，一边看着弘烈，狠狠补刀：“到底哪个时辰起，也说不好，本王还是派侍卫队的高手陪吏古小姐转转吧。”

　　弘烈真想给耶律鹰革跪了，他一个男子都被他说的面上很是受不住，再看吏古小姐，一张俏脸煞白，恶狠狠地瞪着他，像是在说，你个魅惑主子的混帐东西，看我回去怎么参奏你。心里一阵长吁短叹，千不该万不该自作主张，此事一早向王爷奏明，什么事儿都不会有，这下可好，羊汤没捞到半口，惹了这一身骚要怎么办呢。

　　耶律鹰革的胃口很是不错，一边吃一边笑，眉眼之间尽是暧昧神色，“用过饭，本王派人送吏古小姐回屋，你在此，只怕弘烈大人会觉得多有不便。”

　　弘烈几乎要哭出来了，王爷啊，你不要这样耍我，本来西兹国内就有传言，不过好在西兹民风彪悍，对于战功赫赫的勤王格外宽容，他才得以躲过西兹子民的谩骂，但忠王一直对他心存芥蒂，自王后死后，更是以长姐的身份摆出了护犊的姿态，此番若是被吏古小姐参一本，耶律鹰萝殿下只怕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吏古青珂“啪”的一下重重放下碗筷，“不吃了，免得妨碍你们。弘烈，叫人将饭菜给我送过去，我回屋吃。”说罢，再不看二人，气呼呼的起身走了。

　　耶律鹰革心情大好，边吃饭，边看着弘烈笑说道：“青珂虽然刁蛮些，不过心肠倒是不错，你若是能攀上吏古丞相，也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我大姐就算想把你怎么样，也会有所顾忌的。”

　　弘烈愣了一愣，王爷这是何意？吏古小姐有意于他，众所周知，忠王特地安排她来此，不就是想促成他俩吗？

　　“袁氏的无头镖办妥之后，你就领着青珂四处转转吧。”耶律鹰革收起玩笑之色，继续道：“我虽很想留你，但始终觉得你当有更好的前程，眼下的机会不常有，吏古丞相德高望重，你若做了他的乘龙快婿，往后仕途无量，今日这番话，本王不会再说第二遍，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弘烈呆愣愣地看着耶律鹰革，都说勤王此人桀骜不驯，从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其实，他是何其缜密的一个人，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不过，青珂已然误会了我俩的关系，她若是问起，你大可将责任推到本王身上，就说是本王强你的。”耶律鹰革又换上了一脸的暧昧之色，笑说道。

　　弘烈放下碗筷，单膝跪地，郑重行了一礼，“属下多谢王爷厚爱。”

　　“起来吧。”

　　用过饭，弘烈撤走碗筷，耶律鹰革独自坐在桌前研究大凉的地形图，旁边的纸上写着各直隶州郡太守的名字，有些太守的名字被朱笔圈了出来，因为传言，这些个太守很有些傲骨，轻易不会降服，更不可能被策反。这几年他已经派人一一试探过，证明传言非虚，个别太守更是荤素不进，不动武根本休想从他们手上夺走城池，比如幽州太守尉迟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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