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此后锦书休寄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秋天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也是离别的季节。

　　此时，芳草萋萋，古道长亭，一辆马车停在那。驾辕的马儿不时低下头吃几口青草，又不时伸长脖子，眺望远方，踢踢蹄子，看样子准备远行。

　　马车旁面对面站着一个儒雅翩翩的中年文士和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那斗笠上罩着一层轻纱，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听到她的声音清冷而平淡，“郑先生，阿浣只能送到此处，就此别过吧！”

　　中年文士听着她一声郑先生，身子微微一颤，顿了顿，还是压制住了所有的情绪。看着她，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复杂，他道：“阿浣，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傻么？如果有一天他醒来他如何面对？”

　　那女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的，“既然不能守住这缘分，不如相忘于江湖！带他走吧，天下之大总有安身之处，阿浣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中年文士沉默了，转头看看马车。车帘半掩，车里铺着柔软的毡毯，黄木矮几上放着一个兽形香炉，香气袅袅，里面侧身躺着一个年轻人，眉目俊美，眼睛紧紧地闭着，面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沉沉入睡，很是安静。

　　那女子也了看过去，好久，她缓缓地走近，攀上马车，低下头凝睇着那张让她刻骨难忘的脸，慢慢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贪婪地想要留住那熟悉的温热。一颗，又一颗，晶莹的水珠在他的眉间溅落。

　　喃喃着，她的声音轻柔，几不可闻，“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生不同衾死愿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天若不尽人意，我愿生死相随！”她声音哽咽，透着无尽的沧桑，“只可惜天意弄人，对不起，我不能遵守诺言……”她握住他的手，相互交叉紧紧地扣住。

　　这个男人给了她太多的温暖和柔情，甚至让她无法承载。她以为即使她无法陪他到天荒地老，但是能看着他好好地生活也就心满意足，只是上天太过残酷，一夜之间剥夺了他的所有，让他用生命和鲜血成就了一个笑话！一个悲剧的人生！

　　终于，她将手从他温厚的掌心抽出，顺势将一个碧色玉佩塞到他的掌心，握紧，低低地道：“这件东西你好好保存，也许会有用着的时候。”说完，她毅然转身跳下马车，将车帘放下。

　　她深吸了口气，又恢复了原来的淡然，道：“走吧！”

　　中年文士轻轻地叹了口气，登上马车前面的位子，手扬起鞭子，又迟疑了下，回过头来，沉声道：“阿浣，我们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好好地等着我们！”

　　那女子似乎笑了，道：“我知道！”然后看着车轮碌碌滚动，扬起轻烟般的灰尘，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那蜿蜒的尽头。

　　她定定地站在那，孤独而清冷，风掠过她的衣襟，飘飘然，让人错觉要随风而去。忽略远处那个早已等候的侍卫看过来的征询的眼光，仰头看看天空，天，高远而苍茫，一排大雁正奋力扇动着翅膀向那云层中攀登。她想，什么时候她也会飞得如此自在，如此高远！

　　沿着青石砌成的回廊，撩开一帘流苏，毫不意外地看到那个邪魅的男人正斜倚在黄梨木的靠椅上，似是很悠闲地把玩着白玉瓷的杯盖。

　　她沉默地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儿，眉眼秀美而清冷，左脸颊蜿蜒着一道淡红色的疤痕，有点刺眼。

　　薛深斜视着她，懒懒地，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南宫浣花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薛深突然起身，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皱眉道：“你哭过了？因为他？”语气中有浓浓的暴戾和醋意。

　　南宫浣花忍住下巴的痛，瞪视着他，眼眸清冽冷淡，没有丝毫的畏惧。

　　薛深忽然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唇角，道：“还是那般烈！”他低下头，压上了那柔软的唇瓣，惩罚似的重重咬着她的唇，她吃痛，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对方的舌趁势卷袭而进，纠缠她的唇，她的舌，呼吸她的甜美……几乎不能让她呼吸。

　　南宫浣花瞪大眼睛，满是恼怒和厌恶，寻了一个空隙，狠狠地咬了下去。

　　薛深吃痛地松了口，却觉得唇角是火燎般的疼痛，抚上去，指腹上点点血迹。“你这个贱女人！”他咬牙切齿，手臂扬起，“啪！”的一声脆响。

　　南宫浣花眼冒金星，打了个趔趄，腰部撞到了案几的角上钻心般的痛，她将痛呼压在喉间，抬起眼挑衅地看着对方。

　　薛深看到她娇嫩的脸颊上显出五个生生的红色指印，有着一刹那的楞忡，转瞬便掩了自己的情绪，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违抗本王的后果！不要以为本王舍不得杀你，无论你的哪一条，本王都可以定你死罪！”

　　南宫浣花笑了下，眼波中流光溢彩，让人有一刹那的炫目。她的声音轻轻的，道：“浣花知道该死，更不敢奢望王爷的另眼相看，如果王爷想让浣花死，浣花一定让王爷如愿！”

　　薛深瞪着她，好久好久，冷笑道：“想死？本王不会让你死，你的命是本王的，无论生死都得本王说了算！”他慵懒地往靠椅上一靠，慢慢地，“你不要忘了你和本王的协议，为贵为贱，凭本王的喜欢。记着，”他俊美的面容如魔鬼般邪恶，“别想着死，如果你死了，本王会让你想到的人给你陪葬！”

　　南宫浣花咬着牙，眸中满是恨意，慢慢地低下了头。

　　薛深得意地笑着，扬声道：“来人，把这个女人送到浣衣房交给那里的管事，由她安顿！”

　　外面的人应了声，南宫浣花不再看他，转身随着一名丫鬟向浣衣房方向走去。

　　身后，薛深目送她身影渐渐远去，脸上没了笑容，手下一用力，那杯盖碎成无数片，慢慢从指缝滑落，沾染着点点血迹，晶莹而透着鬼魅。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浣花！南宫浣花！我终究一天要让你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留下来做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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