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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之子于归


  二人用完了午餐。子成道:“其实我该晚上带你来这儿的,晚上氛围好些,只是我晚上有个应酬,推脱不掉,就只能中午带你来了。”芷缨一怔,心道:“氛围?我只希望氛围不要太尴尬,他得知真相后,不要太着恼就好。”正想要出言询问,眼前骤然一黑,灯光歇止,阳光从窗纱中透出,四周朦朦胧胧一片,音乐声中,一个推车缓缓近前,餐厅中的厨子,侍者齐声唱起了生日歌。芷缨满怀惊讶,心道:“难道成哥今天过生日?”

  烛光闪烁中,芷缨看清,手推车上一共摆着三个蛋糕。子成欢声道:“芷缨,生日快乐!”芷缨愕然道:“可是,我……我不是今天过生啊。”子成道:“我知道不是。我走的这两年,错过了你的生日,这三个蛋糕是我补上的。我希望能补上我所错过的,关于你的一切。”芷缨心里五味呈杂,既为他的痴心感动,又觉这理由实在荒谬,更想:“你错过的日子里,我有彬哥相伴,就算时光倒流,你也补不进来呀。”正不知该作何是好,欢呼声中,子成忽然单膝跪地,右手高举着一个天鹅绒锦盒,朗声道:“芷缨,嫁给我吧!”

  芷缨大震,子成这次回来,前前后后加起来,二人相处了也不过半个月,就算以前有感情基础,可那也是两年之前,懵懵懂懂的迷恋了呀。和绍彬恋爱两年多,慎重决定下,这才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子成……唉!她被迫跟他交往,就算这种关系继续维持下去,也不可能这么快扯到结婚一事上。周围人一起拍手,欢呼起哄:“Marryhim,marryhim!”子成眸中星光点点,朗声道:“Marryme!”芷缨完全不知所措,心中第一想法竟是:“天哪,快快带我离开这里吧,我怎么能嫁给他?”子成见她无丝毫犹豫之色,反而满脸为难,急得就要哭出来了,自己跪在地上,许久听不见她答应,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抽身站起,耳根子一红,道:“快,快戴上试试吧,看样式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可以重新买过。”芷缨一震缩手:“不,我不能要,太……太贵重了。”

  子成生怕人多,面子上不好看,忙掏出钻戒便往她手指上套,连说:“不贵,不贵。”芷缨刚一戴上戒指,便伸手去拔,又急又羞,显然实非己愿。子成一抹额间汗水,心下懊恼:“这回丢脸可大了!”慌慌忙忙的,先支走了围观人群,这才又回到她面前,神态尴尬的道:“我知道,你对未来一定有许多的顾虑,担心去了俄国以后,生活不适应怎么办。别担心,俄国远是远了点,但绝对不是什么苦寒之地。喏,我这就给你瞧瞧,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家,真的很舒服、很温馨……”说着,忙不迭的从皮夹里抽出照片来给她看,只是他心慌之下,这下抽得急了,另一张照片顺势飞出,飘落在了地上。子成神色一震,忙俯身拾起,心虚的塞在了裤袋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芷缨接过他递来的照片,只见照片上客厅宽敞明亮,装潢大气,鲜花开在黑白照片的一角,光看照片,便已能感受出主人品味高雅,奢华不凡。子成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以后你就是这屋子里的女主人了,等我每日下班回家,开门迎接我的是你,光想想这画面,就觉得很美好。你觉得呢?”芷缨点点头:“你家真好看。”随即转过头来,仰望着他道:“刚才那是谁的照片呀?我都看见了呢。”子成脸现尴尬之色,言辞闪烁:“她……她嘛……”沉吟了半响,迫不得已,只得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算了,反正你也会知道。你今天看见了,那我就今天跟你说。”芷缨一听他话,心中一痛,立时又想到了绍彬:“彬哥也是这样,总是我遇见一件事后,他才来向我解释,从来不会主动告诉我。”注视着子成从裤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那张照片来,吞吞吐吐的道:“就是她了。”

  芷缨出于好奇,接过照片一看。只见小小的一方照片上,赫然印着一个浓眉高鼻的俄国女子,那女子笑容灿烂,虽然只是黑白的底色,却丝毫掩饰不住她容颜的俏丽。芷缨道:“她真漂亮,是俄国人呢。”子成道:“是……是啊。她……她是我在俄国的妻子,名叫桑娃。”

  芷缨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吃惊道:“妻子?”有如身在云里雾里,当真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子成喉头发滞:“是,她是我的妻子。我在俄国的第一年就已经结了婚,不过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们就只过我们的二人世界,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芷缨更不明白,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信:“可是你既然有了妻子,又怎么能再向别的女孩子求婚呢?”话到这里,心中猛地一痛:“彬哥还亲口说过,我是他的妻子呢,可他还不是跟馨儿小姐在一起了。”子成着急解释:“她是我的妻子,可是并不是我真正的爱人啊!实话跟你说吧,她父亲是俄国最大的货品流通经销商,分公司能迅速建成,没少他们的帮忙。我跟她结合在一起,那完完全全是出于商业上的目的,真的没有半点感情。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你不用担心跟别人分享什么。请相信我!”

  芷缨一时都还没理清头绪,耳听得他不停解释,不住保证,满脸的焦灼之情,迫不及待要与那个名叫桑娃的女人划清界限,忽然间感到一阵寒栗,望着眼前之人,仿佛已不再认识一般。原来两年的时光,模糊的不仅是当初那段青涩的感情,更是曾经那个如白衣卿相般的少年。那时的子成没有心机,不懂算计,而如今眼前之人,张口闭口分明全都是利益关系,为了让自己的火焰燃烧得更烈,竟不惜拿他人的一生来充当柴薪。心中一寒:“他什么时候,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子成还在不停保证,口口声声宣称跟桑娃之间没有半点爱情。芷缨道:“你不爱她,那为什么放她的照片在钱包里?”

  子成一怔,耳朵一红,道:“不是我放的啊,我哪儿知道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急欲向她证明,随手将照片撕成了几块,胡乱抛在了地上。芷缨垂眸,细数着地上的碎片,心道:“桑娃若看到了这一切,此刻的心,也碎得跟这照片一样了吧。”子成道:“今天的事,其实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你嘛,你嫁给了我,等跟我去了俄国,那时我再告诉你她的存在,你还不是没办法?可我就是不想骗你啊,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诚实。”芷缨道:“你跟她,真的只有利益关系吗?”

  子成无比肯定的点头:“是!”芷缨道:“当初是你主动追求的她吗?”子成语气一弱,仍道:“是。”芷缨道:“那你跟她有孩子吗?”子成顿了好一阵子,这才道:“有一个女儿,一岁多。以后我们还可以有更多的孩子,我跟你的孩子,无论儿女,我都当他们心肝宝贝一样来疼爱。”芷缨道:“子成,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子成一怔,万料不到芷缨竟会用“自私”来形容自己,自觉言辞坦荡,理由充分,心意真诚,冲口便道:“我自私?我为整个家族牺牲了多少,你知道吗?我的青春,我的自由,我的学业,甚至还有我的婚姻!我每天过着怎样的生活,你又知道些什么?如果我都算自私了,那请问天底下,谁才是无私的人?”芷缨听他无丝毫悔改之意,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所在,经历了这些天的事情,感同身受,对桑娃不仅是同情,甚至有些同病相怜的感受,也自恼了,脱口而出:“是,对于你的家族来说,你的确是一个功臣,一个伟人,可对于桑娃来说,你依旧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既然追求了她,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既然决定牵手一生,为什么又三心二意,弃她如敝履?一个女人的一生,对你来说……”子成大声道:“够了!”盛怒之下,一把掀起桌子,桌上餐具“乒乒乓乓”砸落了一地,只听他语气恚怒:“我千里迢迢从俄国回来,就是想找一个知我、懂我、体贴我的好妻子。桑娃她做不到,我就有理由不去管她,我追求自己的幸福,哪里有错?我都向你承诺这么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是不是要我把她休了,你才会答应跟我走?”

  他这两年来,婚姻家庭不幸,一直都处于压抑的状态,现实的不满足,让他更怀念青春期时邂逅的芷缨,潜意识里将她想象得很完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跟自己完全贴合,陡然间发生分歧,还是在他不可触碰的婚姻的雷区,心中怒火腾腾而上,根本压制不住,顺手捡起一只咖啡壶,“嘭”的一声往地上砸去。芷缨骇了一大跳,忙退后一步,滚烫的咖啡溅得她满裙摆都是。围观诸人见浪漫的求婚,忽然间就便成了一场闹剧,众人都远远退开,你推我攘的挤在暗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子成如发疯一般,脸红筋涨,粗声粗气,挥赶众人:“滚!Gooutside,go!”那只锦盒掉落在地,沾满了咖啡的残渍,骨碌碌的滚到了芷缨脚边。芷缨弯腰拾起,放回戒指递还。子成挥手打开,那只锦盒带着余温尚存的戒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跌落在了墙角。

  良久,二人相对,默然无语。只听得子成呼呼的喘气声,以及周围人的嗟叹唏嘘。芷缨眸中泪水闪闪烁,心中有无言的伤感:“从今往后,我又少了一个朋友。不,是两年以前,他就已经不再是他。走了,就再也没能回来。”深深一鞠躬,向着面前之人道:“对不起,这是你的私事,本不容我置喙,我说多了,向你赔罪。”子成发完脾气,也慢慢平静下来,听她道歉,心肠也软了,反倒觉得自己刚才冲动,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她转身离开,心中一慌,忙拉住她道:“你去哪里?我们还没切蛋糕,还没许愿。”芷缨礼貌的推开他手:“我的生日已经过了,生日如此,生活也一样。奉劝你一句,桑娃还在,请好好珍惜她。”

  子成急道:“桑娃的事,我们以后再提。无论如何,她都不是今天讨论的重点……”话说到这里,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响声震耳欲聋,整个大地似乎都颤了一颤,餐厅里灰尘簌簌降落,墙壁上挂着的油画纷纷跌落,玻璃窗上裂开了纹路。众人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吃了一大惊,冲出餐厅,只见大街上一片混乱,人人抱头狂奔,尖声呼喊:“日本人来啦,日本人来啦!”头顶上空,数十架飞机盘旋而过,炸弹降落处,浓烟升起,大火腾腾燃烧。子成见势不对,一把拉住她道:“快躲起来!”芷缨心中咯噔一下,一瞬之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彬哥,彬哥呢?”根本来不及多想,也没意识到身周危险,一把挣开子成,一路往郭公馆疾奔而去。

  日军飞机突然来袭,事前没有半点征兆,整座南京城里混乱成了一团。居民纷纷涌出房屋,携儿带女,像一群没头苍蝇,眼见日军的飞机往东边飞,便一窝蜂的往西边逃,飞机一返回来,众人又你推我攘,往西边躲避不及。芷缨夹在人群中,好几次飞机从她头上掠过,“呜呜”的声响震得她烦恶欲吐,几颗炮弹落在民房上,飞起的砖瓦落得满大街上都是。她脚下步子不停,心中惊惶:“彬哥家在半山腰上,那么显眼,万一一颗炮弹落下去,一颗炮弹落下去……”吓得脸色也白了,汗水涔涔,身处险地,反而对自己的安危没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只挂念着他。

  转过一个街口,一群难民突如潮水般涌来,人人脸色惊恐,睁大了眼睛,没命价的往前狂奔。芷缨逆向而行,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登时站立不稳,仰天便要跌倒下去。正在街边置办药品的何见溪一眼认出她来,忙不迭的抢上,扒开人群,危急时刻,强行将她拽了出来,问道:“少奶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没受伤吧?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芷缨着急抓紧他衣袖,颤声道:“彬哥呢?彬哥呢?我要去公馆找他,你带我过去找他吧!”何见溪道:“少爷不在公馆啊,他半个月前就去了无锡,算来今天正是回城之日。你要找他,那也该去码头啊。”芷缨哭道:“那求你送我去码头吧!”何见溪道:“少奶奶你先别着急,你的事就是何某的事,我一定带你找到少爷。走吧,先上车。”有了汽车,顿时方便了许多,何见溪吆喝开了人群,鸣着刺耳的喇叭,载着芷缨,一路往码头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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