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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燕燕于飞


  但听得子成奇怪一声:“什么东西?”芷缨一愕,如实道:“你不是喜欢宛筠吗?”子成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大家都喜欢沈小姐,不代表我也一定啊。”芷缨若听他说喜欢宛筠,内心自然失落,但听他说不喜欢,却又比什么都着急,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好姐妹,忙道:“可是为什么呀?宛筠她这么优秀,又漂亮……”子成好笑,心道:“我喜不喜欢,她倒比我还着急。”

  便在此时,舞会进行到一半,猛听得“啪”的一声,电路跳闸,礼堂里登时一片漆黑。女学生们尖叫一片,四处都在慌张叫喊:“你在哪里呀?”“喂喂,你踩着我啦。”芷缨心下惶恐,第一反应便回身去找宛筠,但听得耳边温和一声:“别乱闯,若发生踩踏,后果不堪设想。先出去等吧,你好姐妹她总会出来。”说话之人正是徐子成。芷缨听得他说得有理,忙应道:“噢。”子成温言提醒:“跟着大家走,小心脚下。”短短十几步,便可走出礼堂,芷缨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一直就在身边,二人衣袖相擦,芷缨心中粟六:“他要是过来牵我的手怎么办?我该不该挣脱?”虽知他不属章炳银之流,但毕竟拿不定主意。终于眼前灯光乍亮,而担心的问题也始终没有出现。

  子成陪她等了一阵,人群杂涌,始终没有看到宛筠的身影。子成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她应该已经走了。”芷缨脸上一红,宿舍楼离礼堂不过一条校内林荫道,忙道:“不不,不用专程送我了,这太麻烦你了。”子成一笑,道:“我要从这里出去,只不过顺道而已。”芷缨脸颊又是一烫,原来自己又会错了意。

  二人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芷缨不敢跟他并肩,一路埋低了头,既怕碰到了同学,又怕他突然发话,一条林荫路,走时无比漫长,真正走到了头,却又觉得若是再长一截,好像也挺好。子成挥挥手道:“晚安,再见。”芷缨神情忸怩,从没对男生说过晚安,眼见旁边一对情侣,也是互道晚安,拥抱吻别,脸上蓦地一红,一句话不说,慌慌张张的蹿上了楼梯。到得寝室,推开门来,宛筠尚未归来,站到镜子前一照,但见镜中的自己一顶圆圆的蘑菇头,堆满稚气的脸上三分惊喜,三分羞涩,徐子成已经走了好久了,一颗心还在胸腔中怦怦乱跳。回想起适才种种,又猛然间惊觉:“哎呀,不好!我刚才连‘谢谢’跟‘再见’也没跟他说,他会见怪吗?唉,只好下次补上了。”

  可是,下次见面又是何时呢?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芷缨一直在心神不宁中度过。平日里妙趣横生的古文,这时看来却像是迂腐落后的陈白,眼前一行行字晃来晃去,却怎么也记不在心里。来图书室一上午了,书本还摊开在翻开的那一页,草稿纸上却已经写满了诸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等等诗句。她思绪如野马奔腾,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沉叹一口气,终于合上书本,道:“我们还是走了吧。宛筠,宛筠?”连叫了两声,蓦然回首,这才发现图书室里空荡荡的,又即惊醒:“今儿明明是我一个人来的呀,唉,我都在想些什么呀?”

  出了图书室,天空中飘起了淅沥小雨。连日来的雨水将校道浸湿,褐黄色的稀泥在路上流淌。芷缨捡了梧桐林间的青石板路穿过。石板周围生满了青苔,有沾湿了羽毛的小鸟停在枝头瑟瑟发抖。芷缨留心着步子,差点没和来人撞个正着。

  芷缨惊讶道:“宛筠,你怎么也在这儿呀?”宛筠拍着胸口,道:“我想你早上去了图书室,一定没带伞,外面下雨,所以我就给你送来了。”宛筠是京城四商沈家独女,从小便被人众星捧月般呵护大,芷缨见她都是大小姐,却照顾得自己这么用心,心中一暖,道:“多谢你。”

  恰在此时,忽听得树林的另一端,一个洋伞女孩招手呼叫:“宛筠,是你吗?”宛筠一听俞梅的声音,登时好生厌烦:“她为什么整天都缠着我?”但见俞梅殷勤迎上,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一股浓郁的桂花香飘入鼻腔,芷缨忙问:“是桂花糖芋苗吗?”俞梅白了她一眼,鄙夷道:“是又怎样?”转头递给了宛筠,笑吟吟的道:“这可是我家自制的呢。我大老远的给你端来,你瞧瞧啊,我这手啊,都烫红了呢。”说罢,腾出细白的手来,刻意在宛筠面前晃了两晃,以便邀功。芷缨道:“这糖芋苗……”俞梅怒道:“关你什么事?一个劲儿的问什么问,又不是给你喝的,走开些!”殷勤的奉上羹匙,递到宛筠面前道:“尝尝吧。”

  宛筠连连摆手,蹙眉道:“快拿走它,我对芋头过敏。”俞梅登时大失所望:“你没说过啊。”芷缨讪讪的道:“我刚才便想提醒你的。”宛筠虽不能吃,但想她大老远的端来,终属好心一片,便道:“芷缨喜欢,不如你给她喝吧。”俞梅眼光往芷缨身上一瞟,忽然反手“哐啷”一声,将整碗糖芋苗都倒在了地上,那神情意洋洋,仿佛在说:“吃啊,吃啊,本小姐叫你吃。”宛筠怒道:“你干什么?”俞梅眉头一挑:“啊哟,不好意思啊,我手滑了,没拿稳。对了,这儿有两封信。”一封递给了宛筠,另一封却摔到了芷缨怀里。

  芷缨不料她竟好心帮自己拿信,立马便将适才的不愉给忘了,真心诚意的道:“多谢你。”宛筠待俞梅走后,见自己的这封信连雨水都没沾上半点,但芷缨那封可就遭了殃,皱巴巴的被揉成了一团,上面汁水淋漓,显然刚才俞梅用它来垫碗了,不悦道:“你还谢她干什么?”

  宛筠首先撕开了信封,但见里面一页薄薄的纸,上书:

  “沈宛筠谨启:

  汝得此函时,必至疑虑。本人周氏致洵者,业在校学生。所作此文,委实无心冒犯。唐突之处,乞请见谅。

  联谊会上一别,匆匆数日,何等漫漫长秋。我自知资质鄙薄,得缘一会,已属万幸。芝宇难见,夫复何求?惟愿得汝相知相识,维系朋友之情谊。故为此书。

  匆匆奉白,礼数尽失。即祝珍摄,

  敬请

  大安

  周致洵

  一九三五年六月二十五日”

  芷缨看罢,不在意道:“这种信你一天能收到好几封,有什么稀奇?”宛筠却将信拿在手中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忸怩道:“这封……这封不一样嘛。”芷缨见她神色羞涩,登时明了,饶有兴致的问道:“周致洵?他是谁呀?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宛筠道:“在联谊会上认识的,我和他跳了第一支舞。好啦,别总问我了,你的呢?”芷缨道:“我什么?”宛筠道:“信呀,还不赶紧看看,是谁寄给你的。”

  芷缨脸上蓦地一红,经宛筠这么一说,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个白衣卿相般的中山装男生来,信封早已被弄脏,看不清上面的落款,一时间双手捧着信件,微微发抖,却不敢拆开,心中有如小鹿在撞:“难道是子成吗?是了,除了他还能有谁,他会给我写什么?难道也和宛筠一般……”想到这是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又惊喜又忸怩,就想找个地方,偷偷的躲起来看,又觉得这是件大事,理应跟好姐妹一同分享。宛筠催道:“快拆呀,你抖什么?”芷缨慌里慌张的应了声:“噢。”深吸一口气,满怀期待,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

  但见斗大一页纸上便只提着四个大字:“要事,速归。”芷缨见是一封家书,松了一口大气,内心竟有些莫名的失落。宛筠丝毫没留意到她脸上的失望之情,看着这封言简意赅的家书,沉吟道:“什么事这么急?你现在就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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