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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31(修文)


  订阅正版,人人有责。  之后的几天, 阮念初明显察觉到, 整个营寨的守卫愈发森严。巡逻和放哨的人手,增至原先的三倍。

  厉腾照旧忙, 早出晚归, 一天里头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图瓦那儿开会。

  图瓦狡猾谨慎, 多年来,令金三角地区的各国政府头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 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无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 他们都会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这次行动涉及顶头**,众人更不敢掉以轻心。

  “这笔买卖很大,**决定亲自和买家谈。”

  一室昏暗, 图瓦边说话,边朝面前的观音像作了三回揖,点香敬佛,神态虔诚, “咱这地盘隐秘,深山老林, 周围又全是地雷区, 等闲不敢踏足, 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所以**才把和买家见面的地方定在咱们这儿。大家都是靠**赏饭吃, 多费点儿心, 事情办妥了,**自然不会亏待咱们。”

  话说完,矮胖子一下蹦起来,拍着胸脯说:“阿公您放心。咱哥儿几个,您说一,我们绝不说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边儿上有人嗤笑,“你他妈就一张嘴值钱。要拼要杀,哪回不是厉哥冲最前边儿,有本事,你也让自己的刀见见血。”

  胖子心虚,掩饰什么般大骂:“谁说老子的刀不见血!”说着,抽出腰刀,“咔擦”一声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对阿公和**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话,老子遇神杀神遇佛宰佛!”

  那头,图瓦上完香,盘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同样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么就差那么远。”面色更冷,“自己人开会,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里头。

  半刻,图瓦侧目看向自己右手边,“lee,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

  厉腾面无表情,淡淡道,“整个营寨已连续七天全面封锁,无人进,也无人出,巡逻队的巡察范围已经扩大到营寨方圆十公里。而且除侦察人员外,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完全销毁。不会出什么问题。”

  图瓦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我很放心。 ”

  这时,房门“砰砰”两声,被人从外头敲响。

  图瓦蹙眉,“谁?”

  阿新的声音传进来,“该给菩萨添金了。”

  图瓦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晚上七点整。于是道,“进来吧。”

  阿新婆婆推开房门,端着几块金箔纸走了进来,绕过众人,仔仔细细地给观音像抹上金粉。

  众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妇人身上停留太久。

  图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了。之前**和买主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整,但是**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点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阿新手上动作倏的顿了下。

  厉腾眸微垂,看不出一丝表情。

  很快,金箔纸用完了,阿新回身,拿开水**给桌上的杯子添水。经过厉腾时,两人眼神有刹那交汇。短短零点几秒,便错开。

  然后阿新婆婆就佝偻着背退出去了。

  *

  这天傍晚,小托里又来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边吃晚饭边用英语简单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说着话,阿新婆婆的身影从窗外缓慢晃过去。她佝着背,步履蹒跚,怀里还抱着满满一盆脏衣裳。

  小托里探首张望两眼,用英语说:“今天又有那么多脏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着那一大盆脏衣服,联想到婆婆皴裂苍老的手,皱眉,“她每天都有那么多衣服要洗么?”

  小托里艰难地反应了一会儿,点头,“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几乎都会去河边洗衣服。”

  聊了会儿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么,不禁好奇,“对了。你的英语是谁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语似乎进步了很多。”在这个贫穷的国度,普通村落里的孩子都无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别提,成长在这种环境下的了。

  闻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过去。

  少年压低声:“it’s lee”

  厉腾?

  阮念初诧异,“ ish?”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没什么文化的野蛮人,会说高棉语和中文,可能也仅仅因为他是中柬混血。

  托里重重点头,满脸崇拜地用英语说:“厉哥英语很好。他是一个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么。”阮念初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小托里很认真,“当然。厉哥还告诉我,你一个人很可怜,让我多来找你说说话呢。”

  “……”她怔了怔,刚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都说的高棉语。

  先是一个男人的,情绪激动,像在高声大骂。

  再然后的声音属于一个老妇人,沙哑的,惊恐而胆怯……阮念初听出是阿新婆婆。她心头一沉,咬咬牙,起身飞快冲出了屋子。

  几分钟以后,她在两个竹木屋间的夹缝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盘起的发散下几绺,有些狼狈地倒在地上,一个方脸壮汉正提着她的领子破口大骂。两人身前,站着个高大男人,他嘴里咬着一根劣质香烟,眉微拧,满脸不耐烦。

  是厉腾。

  她步子顿住,退到一堵木墙背后。

  壮汉骂骂咧咧:“厉哥,您不是说这几天特殊时期,什么东西都不许进不许出么?这老东西刚才洗衣服,故意让这件顺着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旧的纱笼裙递给厉腾,说:“我一下就给捞起来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个劲地抹眼泪,“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头,年纪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时候总免不了会弄丢几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给老子闭嘴。”

  厉腾低斥,眯着眼睛端详那纱笼一眼,然后弯下腰,递还给阿新,“拿好。别又弄丢了。”

  阿新接过衣服连声道谢,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阿新婆婆起身离去时,似乎看了眼厉腾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离去后,方脸汉子挠头,看向厉腾,“厉哥,就这么让她走了?”

  厉腾斜眼瞟他,“不然你还想干什么。”

  壮汉听出他语气不善,讪笑了下,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厉腾咬着烟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转身离开。

  这晚的第一个小插曲,就那么过去了。而第二个小插曲,发生在半夜时分。

  阮念初猛然从梦中惊醒。

  枪声,近在咫尺的枪声,将丛林森寒荒凉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神几秒,飞快下床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整个营寨风平浪静,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黑影背对她所处的位置,扣动扳机,子弹陷进靶子里,声响震耳欲聋。

  一群暴徒们都在被窝里抱怨,“妈的。厉哥多久没大半夜练枪了?干嘛呢。”

  上铺的接话安慰,“明儿头回见大老板,可能紧张吧。”

  有人低咒:“这鬼日子。”

  ……

  阮念初安静地站在窗边,耳畔,枪响突兀,断断续续,随着微冷的夜风散落到未知的远处。

  *

  下半夜的时候,厉腾回了房间。

  进门就看见阮念初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关上门,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扫她一眼,痞里痞气地揶揄,“睡不着?要不聊两句。”

  她低眸,手指抠了下斑驳的木头桌面,没有说话。

  他其实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凉席被单往地板上一铺,然后脱衣服睡觉。

  刚躺下,那姑娘忽然低声开口,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厉腾顿了下,转眸,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蛋上。

  他很冷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静了静,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你刚才的枪声停顿很有规律……我知道一种东西,叫摩斯密码。电影里,各国警方和军方,都会用它来传递信息。”

  室内静了几秒钟。

  突的,厉腾竟低声笑起来,然后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弯腰,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气,抬眼看向他。

  两道视线就这么在空气中交汇。

  短暂的死寂后,他欹近她,语气如常,眼神却冷得危险。他说:“姑娘,电影看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青天白日,阳光就在头顶,但阮念初觉得自己已置身黑暗。逃到这里费尽千辛万苦,就这么夭折,她不甘心。

  于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没有动。那人冷眼旁观。

  这周围,树木参天,风声和兽鸣在耳畔错乱交杂,他们之间却死一样静。

  半刻,阮念初尽力稳住发颤的喉头,几乎哀求了:“让我走吧,求求你。我不会报警,也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我只是来支教的,让我回家吧,求你。”

  厉腾说:“你走不了。”

  “为什么?”三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一瞬爆发,她红了眼,感到绝望而无助。他既不杀她,也不碰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她颤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就能离开,不是吗……你放了我吧,我求你。”

  厉腾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说了。你走不了。”

  阮念初颓然地垂下头,忽然笑了笑,自嘲又讥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那个矮胖子是一伙的,她怎么会求他,奢望他放了自己?他怎么会让她离开?

  真傻,真笨,真蠢。

  阮念初咬紧唇,两手捂住整张脸,在哭,肩膀抽动。厉腾从始至终都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底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着哭着,忽然听见对方开口,还是那副淡若冰霜的语气,“这儿离最近的村落一百四十多公里,整片丛林,有八个地雷区。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走吧。”

  阮念初眼睛哭得红肿,直到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这里的地理环境,她一概不知,刚才只差一步就踏进雷区。若不是他出现,她可能已经被炸成一滩泥。

  阮念初觉得后怕,脊梁骨不由自主地窜起凉气。

  厉腾挑起眉眼,“不走了?”

  “……”她闷着,没有吱声。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跟我回去。”他说完,紧接着便是一阵皮靴踩碎腐朽枝叶的吱嘎声。厉腾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念初有几秒钟的愣神。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脑中回响起那人的话。阖了下眼睛,再睁开,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

  阮念初的这次逃跑,从她走出营寨到再走回来,总共只用了一个小时。然而极其不幸的是,发现她逃跑的除了厉腾之外,还有其他人。

  营寨四周是屋舍,中间是空地。

  下午三点多,正是柬埔寨阳光最烈的时候,炎炎热气炙烤着大地。空地上摆了一张长方形的木头桌,桌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美金,一大群童子军围桌而立,吆喝欢呼,在赌钱。

  这群少年,小的不到十岁,最大的也才十七八,阮念初不敢乱看,只下意识往厉腾身后挪。

  好在童子军们专注赌钱,没几人注意她。倒是其中一个瞅见了厉腾,咧开嘴,朗声打招呼:“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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