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作怪
老者眼角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的神情，越发成竹在胸，缓缓说道：“你这样的废人，就犹如随处可见的石头，想要被雕琢成精美的饰物，这辈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啊？”任谁被这样定了命数，心底都会不甘，更不论董方为年龄不过十几，时常还自诩有几分聪明才智，那羽衣门的女人也说过他乃是天成之道，这样的人会是个废人？
他满面阴沉的盯着老者，语中充满火药味的的道：“你凭什么就认定我一辈子就这样了？”
“这就接受不了啦？”老者挑起眉头，冷笑道，“成为石头已然是你的命数，要是还成了茅坑里的石头，显得又臭又硬，岂不是更招人厌烦？”
“你！”董方为咬着下唇，恨恨的瞪着他。
老者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接着和颜悦色语重心长起来：“老夫这般说，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却是老夫的一片苦心。”
“你还有苦心？”董方为阴阳怪气的道。
“你这后生，老夫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那师兄跑到老夫的洞府前妄图破阵，那幽月逐浪阵会是那么好破的吗？”老者神情傲然，语气当中多了些许气势，“若非是考虑青叶门在世间声名不错，老夫又有仁爱之心，你那师兄只怕已经成为老夫洞府面前的尘土了。”
不等董方为插话，老者就又接着道：“便是你这冒失鬼，三番五次的以死相逼，老夫也稳坐钓鱼台，老夫这心胸，也该是宽广至极了吧？现在点化你几句，是怕你越陷越深，浪费了大好光阴。像老夫这般人物，想来是世间少有了。”
董方为才没听到他这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心中只道师兄没事，不由自主的就松了口长气，嘴上带着几分讨好的道：“前辈既然没理会我师兄，那把我也放了吧！”
董方为没有看到老者脸上浮现出的古怪笑容，只听他道：“老夫是个惜才的人，见他冲劲那般足，不忍毁了璞玉，便将他放逐进了驭龙山中，凭他的本事，现如今也该得了自由身了。至于你，老夫救你一命，难道你就打算一走了之，不准备报答了？”
董方为听老头子说得情真意切，言之凿凿，巴不得事实就是老头说的那般，但一想到老头子最爱作怪，为了保险，便道：“前辈这般高人，想来不会胡编乱造说些故事来蒙骗我这样心思单纯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老头的脸色，察觉不到异样后，便继续道：“就算欺骗了我，也是不忍见我忧心师兄，存了善念，是吧？前辈？”
老者点了点头，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侧头玩味的看着他道：“老夫成名已久，骗你又有什么好处？”
董方为见状却是有了答案，心底一沉，又试探道：“前辈应该是没有见过我那师兄吧？”
“哼！”老者蓦然神情一冷，淡然无比的道，“你在套老夫的话？”
董方为只觉全身凉飕飕的，整个身体被什么收紧了一般，尤其是接触老者肩头的双手，只一瞬间，五个指头就僵硬如冰冻，完全不能动弹。
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时，老头已经一个闪身去了洞外，还来不及吐一口浊气，一股极其可怕的气息再度笼罩全身。
若说先前老头发功影响的是身体，令身体感到彻骨寒冷，那么此刻就仿佛有无数张牙舞爪的猛兽冲到心头，让人生出无限恐惧，偏偏无处可躲。
暴露在外，引人注目。
张牙舞爪的是看不清面孔的黑色雾气，在识海当中生出种种狰狞模样，争先恐后的朝着神台扑来。
董方为还妄图挣扎，但神识一动，却是指挥不动一丝一毫力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靠近，黑气迅速的覆盖在神台黑山上，仔细一看，似乎分不出究竟谁是谁，与先前也没有任何区别，但山涧河道当中不时升起的雾气，却是说明，外来者已然侵入这里。
董方为脸色变得紫青，牙关打着颤，双眼当中的恐惧不知道何时消失，成了失神状态。
洞外，怪异的嘶鸣与哀嚎随着滚滚雷声席卷而来，天地之间，风云际会，入目之处，全都被翻涌的浓云压迫，整个天都黑了下来。
老者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看着这浩荡声势，双眼中精光爆闪，身体周遭尽管没有显出异象，但黑色的雾气前却是进不了半分，堪堪被阻挡在了身体外。
他骂了句什么，闪身回到洞中后，一手抓着董方为，一手往身前一抚，人往空中一腾，落下时候，屁股底下却是多了柔软的一层茸毛。
一只身体雪白，两腿漆黑，头顶染着朱丹之色的丹顶鹤轻鸣了一声。
不等主人发号施令，心念间便已察觉危险，她那足有丈宽的双翅大张，腿上一瞪，仿佛闪电一般的射了出去。
黑色雾气若有意识一般，感念到了强大的生灵气息，微微一顿，便疯狂的往她这边方向涌来，可惜的是，她的速度实在太快，雾气尚未靠近，便被强烈的罡风吹散，根本追之不及。
老者神情有些凝重，又朝黑色雾气看去，那雾气波及范围极广，便是哪一处为中心，也看不通透。雾气当中的煞气极浓，看得见一些妄图挣扎离开雾气的黑色身影，那些哀嚎尖叫的声音便是从那些人嘴里发出。
一旦听到那声音，人的识海就遭到冲击，眼前生出许多可怖的景象来。
“好厉害的魂幡！”
老者毕竟见识多广，这等阴秽之物，也只有魂幡一类的法器能够收集，而要形成这样的规模，不知道要吞噬掉多少生魂恶鬼。
老者又朝那雾气涌动去的方向看了看，那处人影不少，但无一人做出应对手段，看得他大皱眉头，低头朝董方为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只看一眼，就把老者吓得不轻，董方为脸上黑气森森，嘴唇也发黑起来，一双无神的眸子当中渐渐又聚拢了些许光彩，只不过那光彩有些发红，仿佛是什么猛兽被人打搅了睡眠，刚睁开眼的样子，看得人发憷，不自觉的想要离远些。
“这到底是什么？”老者一脸震惊之色若有所思的道，普通魂幡无非是收些孤魂野鬼；手段厉害一些的，可以降服生出自主意识的游魂；更厉害的就是从生人身上剥下精魂。
眼下董方为碰到的，就是这最后一类，只通过寥寥气息就进入识海进行吞噬，这种手段尽管不新鲜，但范围这般广，效果来得这般快，还是教人感到意外与可怕。
老者手落在董方为背后给他注了些灵力，那灵力一去，他脸上的黑色就消退不少，很快，一张脸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除了略微苍白外，上头疤痕交错，看起来丑陋不堪。
便是老者看了不少人，见了这副面孔，双眼当中也流露出一副怜悯之色。若非他精通气息一道，只怕刚才根本就认不出来这人是谁。
他性格本就怪异，忍不住的叹道：“本来长得就不好看，性格还那般怪，难怪修不出什么境界，你那师兄倒是个上好的璞玉，可惜不识时务。看你师兄情深，若是老夫再拿你去威胁……嗯，不成，幽月逐浪阵都困不了你那师兄，真把你师傅惹来了，老夫岂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咦，嘴角勾起嘲笑老夫吗？老夫可不是怕你们师门，只是不喜欢麻烦而已。”
说到这里，他一拍脑门，颇有些懊恼的道：“诶，老夫刚才是打算怎么你来着，你这般丑，跟在老夫身边倒是能衬托老夫的英俊不凡，只是看着这张脸，委实有些倒胃口呀！”
“救了你两次，耗费老夫这宝贵精力，你怕是要做牛做马才还得起了。”老者一阵犹豫，“可你这性格只怕不会报答这番恩德了，留在身边是个实打实的累赘呢！”
思来想去，老者顺手就将董方为给抓到了白鹤身外，疾风烈烈，董方为随着那风儿飘来荡去。
“老夫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宝物从天而降，的确没有料到会是你，既然老夫不喜欢麻烦，就当没有接住你，你去吧！”说罢，他手上一松。
他就那般定在空中，朝下看着，眼见董方为直端端的往山岩上落去，终究还是不忍，一个闪身，又将他接住。
“这个位置不好，换个地方。”他一时兴起，乘着白鹤来到那怒江上方，朝下看了看落点，又摇起头来，“这般下去定然是不会死的，这却是显示不出来你所谓的气运。”
一连换了几个地方，要么一下下去必死，要么死不了，老者脸上并没有不耐之色，做得极其认真。
他倒是想回到之前接住董方为的那个点，可如今那处黑云翻涌，实在没有必要去涉险。
“莫不是要留你几天？”老者天马行空的想道，但那黑云阵仗，几天时间兴许都解决不了问题。
猛地，老者灵光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子，居然笑出了声来。
他朝身下白鹤拍了拍，说道：“小白，你瞅准一个方向一直飞，半个时辰过后，不管飞到了哪里，都将他甩出去，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说着，闪身而出，将董方为一人留下白鹤身上，目送白鹤远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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