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抽丝剥茧
“坐吧。”让一脸尴尬的陆奇坐在小桌子的斜对面。
陈静静看上去心情不错：“你带来的药剂效果不错，我用了两瓶就完成了身体转化。”
陆奇问道：“你多长时间……需要……嗯……”
“你是想问我多长时间需要用一次药剂维持身体外貌？哦，这跟我的精力消耗有关，要是经历惨烈的战斗，枯萎的速度还会快些。”陈静静姿态优雅的品茶：“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白骨精。这是我的法术特点决定的。”
“法术特点？”
“你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你，也欣赏你，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看好的点。或者说，你我有相似之处。”陈静静捻起茶杯边缘的一块泡黑了的茶叶：“你要在巫塔升官发财，不被别人欺负，没有血统和家族，所以选择抢走圣杯。我要凭实力执掌骷髅师，所以选择能让我的本事凌驾于其他候选者之上的法术架构。你要在巫塔走的更快更远，所以进入了危机四伏的红手套，我要永远执掌骷髅师，所以在十年前把军队带到远离龙庭的地方。”
陆奇没太搞清“永远执掌”的意思，跟陈静静聊了些别的事。
自从上次永夜长城分别后，狼皇艾努西斯几次拍手下到西长城和她为难，其中有一两次他甚至暗中亲自赶到，双发暗中较量，都是陈静静这里稍胜一筹。
但即使是这样，陈静静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冲突，还是把外围的分散部队全部撤回到西长城以内，艾努西斯在零星的进犯反而损失惨重后，便退回了山脉深处。
“我和艾努西斯在永夜长城交战，那时我身体不太舒服，实力距离巅峰状态相差不小，但也足够给他重创了。他大概也知道我上次交手后状态低迷，所以想趁机一鼓作气剪除骷髅师这个心腹大患。”陈静静颇为自豪的笑了：“没想到吧，在他的眼里，你们永夜长城的光辉军团不过是坐在家里吃瓜，守卫有余，进攻不行的虚胖子。而我的骷髅师坐镇西长城十年没动，他复活后的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找我的麻烦。”
陆奇没把她的自我吹嘘当回事，提出了一个疑问：“艾努西斯沉睡了四十年，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陈静静解释说：“我也不像你想象的那般老，艾努西斯在北方圣殿毁灭时陨落，但一缕灵魂依然保存在天国山脉深处。他可以附着在弱小的动物和人类身上，在人间奔走，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交过手，当然，都是我赢了。所以我们的恩怨非常久远，远到我也记不清开始，怨恨也非常深，他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陆奇对陈静静的安排还是有些不解：“你为什么非要驻扎在西长城？理论上说，这里换上巫塔的军团效果也不会太差。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职位，更多的钱赚。”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陈静静扣着新生出的指甲，反问他。
“因为你讨厌龙庭的尔虞我诈，还是你在那里有政敌？”
“这都不算原因。但多少也沾点边儿。”陈静静在这个问题上没有隐晦：“作为军人，最重要的价值在于打仗。没有仗打的时候，军人的晋升不靠军功，还能靠什么呢？对，是世家门第，是金钱贿赂，是门派关系。这些东西我不是没有，但早晨得到，可能晚上就会失去。距离权力的中心太近不是好事，对我来说尤为如此。因为我和那些武官、大臣，不是同一类人，明白吗？”
“明白……”
“我还是那句话，作为军人，价值在于打仗。将军的根基在于军队，没有那些普通的炮灰和士兵，再厉害的常胜将军也终有一日虎落平阳。”陈静静认真的对陆奇说：“我要活得好，手里必须有军队。帝国最重要的凯旋军团共十万人全在军务院元帅腓德烈手里，其他的将军和后勤官员不是他的下属，就是他的门生，没有的位置啊。”
“所以你只能单独拉出骷髅师，在遥远荒凉的西长城，名义上是提防天国山脉的蛮兽，监视巫塔的动向，其实是保存自己？”
“聪明！”陈静静笑道：“再强的巫师，扔到龙庭那个地方，也会被连骨头不剩的扔出来。有些事我不敢掺和，奉劝你也不要掺和。比如巫塔和圣罗兰教会的矛盾，巫塔和黑月女神教会的矛盾，你跟艾拉都是牺牲品。艾拉已经是牺牲品，你随时可能成为牺牲品。”
“啊，你什么意思。”陆奇知道陈静静话里有话，连声询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内幕？”
陈静静示意陆奇先冷静
“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的东西，是哪怕爱茵都调查不到的。”
陈静静深吸一口气，身体略微前倾：“艾拉的血统是北方圣殿的王室后裔，二十年前，北方圣殿神秘消失，少量的圣殿后裔在大陆各地飘零，大部分都夭折或因为各种缘故死亡了。艾拉算是幸运儿，而且她体内的血脉是最纯粹，最优异的一支。”
“一只？嗯……”陆奇静静的倾听，上面的这些都是他耳闻过的。他相信陈静静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秘闻。
“北方圣殿白帝之血平日里的作用并不突出，但其最大的优势在于两点：其一，是寿命的有限延长，其二，和滚落的苹果有关。”
“滚落的苹果？”
“是，黄昏之战，苹果滚落，诸神陨灭。黄昏之战十三位巫师以自身生命的代价取得了胜利，将来自东北方向的异族赶回大海，这份力量是任何人都想争取的。圣罗兰教会、帝国、巫塔，黑暗女神教会、狼皇艾努西斯，不论是谁，得到了白帝之血，就距离解开苹果的秘密更近了一步。但终究是黑暗女神先沉不住气下手了。”
“那又是为何？”
“因为黑暗女神最危险。”陈静静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画草图：“黑暗女神教会的势力范围大部分和巫塔重叠，核心城市图帝灵城国又位于帝国、巫师、教会三方的交界，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机会打破僵局。这是他们玩命的根本原因。”
“这不太对啊。”陆奇疑惑：“我跟黑暗女神教会交过手，我虽然打不过她们，但觉得她们实力有限，能做的只是在西南境到处搞破坏搞麻烦，费尽心思，花钱无数建立的南方神殿被一个圣天使灭的渣都不剩。花了好几年时间建立的情报网被爱茵一锅端了。只要哪方大势力下定决心，消灭黑暗女神只是举手之劳。”
“哦，你真的那么想？”
陆奇肯定的说：“没错啊，圣罗兰教会只要派出三五个炽天使、圣天使，杀死黑暗女神和她的仆从不是难事。”
陈静静立刻否定：“我说过，黑暗女神的控制地区在西南境内，教会没法插手。”
“那还有，光辉军团十个兵团，最强的胜利、战矛、马鞭，哪一个都能覆灭黑暗女神教会。要说打纯巫师的战役，红手套，爱茵不出手都可以轻松……”
陆奇说到这里，突然哑口无言。
他想到了一件早该想到的事，
“既然巫塔对黑暗女神教会是压倒性的优势，那为何委员会迟迟不动手呢？”
“黑暗女神三番五次的向巫塔挑衅，巫塔的进攻也仅仅止步于铲除对方几个情报据点。”
“消灭黑暗女神教会，不仅能让自身趋于稳定，也能让巫塔的势力从西南境往东更进一步，巫塔为何不这么做呢？”
“是啊，为什么呢？”陈静静看透了陆奇的疑问，笑着说：“你能猜到到底为什么吗？”
陆奇想到了某种可能，但如果这是事情的真相，那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把所有不可能的选项排除，剩下的无论多难以置信，那也是事情的真相。
陆奇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最残忍的恐惧是：有人伤害了你，但伤害和利用你的人根本没意识到你的存在。
伤害你，与你何干？
陆奇很怨恨，但又难说不合情不合理，毕竟农夫去野外采蜂蜜，把蜂蜜拿走还指望照顾到蜜蜂的感受也是不太现实。
“你很聪明。”陈静静真心诚意的赞许：“你有眼光，有格局，有智慧，有耐性。没错，不是巫塔不想消灭黑暗女神教会，而是现阶段不能，黑暗女神教会仍然有存在的价值。巫塔的高层会利用这点价值达成更大更长远的目标。”
“我说过，你跟艾拉都是这局棋里的牺牲品。在巴林厄城外抓人，谈何容易，要是没有巴林厄的放水，区区黑暗女神教会能把一个具有白帝之血的人轻易抓走？光辉军团干别的不行，包围核心城市是底线，你是红手套的人，艾拉是你的人，所以艾拉也是红手套的人。甚至在你之前，巫塔里就有人盯上了她，这次让步，无非是巫塔和黑暗女神教会的利益交换。”
“这——”陆奇怒气冲天，但更多的是疲惫和乏力，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群人这么不要脸，这么没有底线！
“他们完全可以选在别的地方动手，比如在西南境以外的地方，我跟艾拉又不是没出去过！”
“你是说黄狮子城吗？”陈静静笑着说：“你跟我复述那段经历时我就猜到一二了，你可能想不到，在黄狮子城你还没晋升时，是他们下手最好的机会。那些人极就在你们左右，但为什么没有呢，你想想，那几天你身边的人是谁？是帝国政务院秘书蓝月！帝国排名前十的高官是黑月女神教会这种小角色能企及的？要是一个不小心伤了蓝月，帝国能让他们死上一百零八回。”
“蓝月有没有察觉我不知道，但你说过，蓝月想通过你入股天国山脉矿产，你答应了，所以蓝月还待你不错，他的这条关卡，黑月女神教会没办法打开，也没办法在黄狮子城对你下手。”
“等你离开青草城时，身份已经晋升为正式巫师，官职上升到序位10，从此你在红手套不是最底层的无名小卒，有了职衔，职衔便是你的护身符。你是红手套的人，红手套是爱茵的部队，爱茵是奥古斯丁眼前的红人，他们会更谨小慎微。但机会应该还有，在乐园，你闲的没事干预第二个圣杯的事，鱼龙混杂，场面混乱，是杀死你的另一个好机会，但霍小雨和洁萝突然出现了。霍小雨是红手套青年一辈最优秀的将才，是巫塔知名贵族的后代，洁萝身份特殊，和圣罗兰教会关系密切，他们搞不清楚缘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有一次放弃。”
“再后来，你在西南境的其他地方都是和换防的军队同行吧，巧合又把他们动手的时机延后了。霍小雨这小心眼的假娘们愚蠢的做了件好事：他为了和你比武，暗中跟随你们，又无形中让黑暗女神教会的人忌惮，直到他离开，在巴林厄城外，他们必须动手了，不然就没时间了，也正是如此，恰恰证明了这些人的肆无忌惮，证明了这是巴林厄和他们做的交易！”
“什么交易？用暂时放水，把艾拉让他们抢走，换来黑月女神教会为巫塔做更多的事，达成委员会高层的某些目的。而你的仇恨也会被引导向黑月女神教会。”
“是……是谁，这么无耻！”
“呵呵，是谁还用问吗。事后谁第一个跑过来向你道歉，谁就是背后的幕后主使！”
陆奇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脑子里有些模糊。
“谢谢你帮我推断这些，我脑子有些乱，需要静一静。”陆奇双手捂住脸。
几分钟后，他重新抬起了头。
陈静静则意外的发现，陆奇的震惊和痛苦一扫而光，现在摆在他脸上的是反常的平静与理所当然。好像此刻把艾拉的人头摆在他面前，他会做的不是拔剑长啸，而是会静静思索，思考用最安全的方式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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