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不见的高墙02
阿洛伊修斯从高高的梯子上回到地面，他把手中的书本郑重的收好，然后对着艾拉摆了摆手：“跟我来。”
他带着艾拉朝着贤者之塔的顶楼走去。
一年未见，艾拉在这段日子里长高了不少，可年岁并未在精灵身上增添多少痕迹。他还是那副模样，除去破败的衣衫由整齐又干净的贤者黑袍替代之外，阿洛几乎与艾拉在森林里捡到他时没有任何变化。
“最近你还好吗，阿洛？”
精灵不开口，艾拉便率先打破了沉默。自从看到预言之后，他与艾拉的父母保持着较为密切的通信，但多数是在交流预言的资料和王室的行动。尽管爸爸妈妈从来不向艾拉隐瞒信件的内容，可是她对阿洛在白霜城的生活一无所知，如果不是国王派侍卫带领艾拉来到塔楼，她甚至不知道阿洛伊修斯是住在贤者之塔的。
他是贤者吗？看阿洛的确穿着属于贤者的黑袍，但是妈妈说贤者是不问世事专注学问的，阿洛好像还没清高到那个地步，他在王国之中很有地位，贵族的事情也很清楚，艾拉一时间不知道他在国王身边算是什么身份。
“我一直在追查预言的事情。”精灵没有回应艾拉的寒暄，而是直接了当地道出艾拉最关心的问题，“这件事只有我与你的家人知道，所以足够确定王子遇害与之无关，这理应是预言映证的第一步。”
他没把预言的事情告诉国王。
艾拉既诧异于他的隐瞒，更是觉得他会对自己说这些话非常的稀罕。阿洛就如此确定自己能听得懂吗？实际上艾拉对现在的情况还是迷迷糊糊的，有很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即便妈妈解释了也是一样。但阿洛好像并不在意，他只是走在艾拉的前方，头也不回地与她说话，好像跟在他后面的不是八岁的孩子，而是什么和他同样聪明的智者似的。
或者说，孩子和智者，对于阿洛伊修斯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妈妈说，能够利用的情报还是很少。”艾拉皱了皱鼻子，“没办法躲避预言的发生。”
“顺应预言，让它发生不是更好吗？”
哎？
阿洛的话音落地，他们也抵达了塔楼的顶层。这里依旧摆满了高高的书架，唯独楼梯左侧的位置腾出来方寸大小的位置摆上了床铺和书桌。阿洛伊修斯转过头，介于蓝与灰之间的双眼看向艾拉，那之中仍然含着她看不懂的平淡与冷静。
“无数动机与过程都可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阿洛说道，“现在时间还够，足以做出最为稳妥的选择。”
最为稳妥，对谁来说？
艾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妈妈并不完全信任于阿洛，可是随即她便意识到，预言里有三个，而最后一个……
“可是、可是，”艾拉急忙忙地追问道，“那最后一个预言呢？如果发生了，无论过程如何，你都会有生命危险呀。”
婚礼也好，战争也好，至少预言中的艾拉或者父母都完好无损，可是阿洛呢？她清晰地记得最后一个预言中的场景，艾拉无法确定预言中的阿洛伊修斯是否还活着，然而由铁锚刺过锁骨挂在半空中，活着还不如死去更为解脱。他说顺应预言，难道连最后一个场景也要放手任由它发生吗？
阿洛伊修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在看着艾拉，像是在思索也像是在审视，似乎艾拉担忧的根本不是他的未来，而是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来找我，是为了询问那只鸟的品种，”阿洛坐了下来，随意地朝着艾拉伸出手，“我看看它。”
一个精灵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艾拉默默记下了，她知道他一定早有打算，毕竟阿洛总是一副“我有计划”的架势。不过他不打算多说，艾拉便没有追问。
她的确是为了传奇才来找阿洛的。
尽管不知道精灵如何猜到她的来意，艾拉还是收回了满心的担忧和好奇。她把藏在口袋里的传奇掏出来，捧到阿洛伊修斯的面前，乌黑的鸡仔好像正在艾拉的口袋里睡觉呢，突然被捧在手心里吓了一跳，它缩了缩，然后睁开红宝石似的眼睛。
“你一直把它装在口袋里？”
那绝对不是艾拉的错觉，在看到传奇时，阿洛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挥散不去的惊讶。能看到他露出明显的表情就很稀罕了，更何况是惊讶？
听到他的问题，艾拉解释道：“传奇很乖的，我本来是想给它用旧帽子做一个窝，但是它不喜欢呆在里面，反而更喜欢和人一起呆着。”
“它平时吃什么？”
这个问题，艾拉也是花了大工夫才解决的。
大鸟并不是猛禽，刚出生的传奇还一副鸡仔的模样，搞得艾拉也不知道它到底应该吃什么。小虫谷米之类的东西摆在它面前，传奇连看都不看，后来妈妈说它是魔法生物，索性把传奇丢进了妈妈的实验室里，看它到底以什么为食。
“它吃所有带魔法波动的东西，”艾拉说着，脸上露出了艰难的表情，“包括炼银矿。”
那可是石头啊！虽说小鸟的确会吃石子没错，但传奇那副架势可不是吞小石子用来消化的！
只是阿洛倒是没因此而感到惊奇，他只是点了点头：“这样。”
“那，那阿洛你知道传奇到底是什么鸟吗？”艾拉忍不住追问道。
估计巫师启动共生法阵的时候，阿洛就已经来到这片大陆了呢。他活了这么久，连已然失落的文字和文明都有所了解，艾拉想，区区一只鸟的品种，难不倒他的。
而精灵果然没让艾拉失望。
“我知道，”阿洛伊修斯清朗的声线还是如此平静，只是带上了几分感慨的意味，“它是一只凤凰。”
“……”
一只凤凰？
她直接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阿洛，又忍不住看向手中毛茸茸的团子。
艾拉：“传奇是凤凰？”
传奇拍了拍又短又小的翅膀：“叽。”
还叽！叫得好像在肯定阿洛的回答一样，艾拉顿时哭笑不得。怎么看它都是鸡团子的模样，而且别说传奇，传奇的妈妈长得也不像凤凰呀。
不过阿洛好像一眼就看穿了艾拉的困惑，他伸出手，纤长有力的指节触及到传奇的头顶：“浴火而生，才能称之为凤凰。神权时代的时候，大地上魔力充沛，想要浴火涅槃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待神权结束，生灵掌控大地之后，魔法越来越稀缺，它们也很难涅槃，只能沦为普通的魔法生物，越来越少。”
所以传奇的妈妈，是未曾涅槃的凤凰。
怪不得那名巫师会用这么大的代价来延续传奇的生命。
“不过，我没想到会在这个大陆上见到凤凰。”
传奇很喜欢别人的体温，可能那对它来说刚好合适。所以精灵的手指碰触到它头顶的时候，小鸡仔非常满足地闭上了眼，大有一副再次入睡的架势。
“或许是跟着最早一批来到这儿的精灵到来的也说不定。”阿洛伊修斯猜测道。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凤凰在精灵的大陆上生活。艾拉在前世听姐姐讲了很多很多奇幻故事，好多故事背景她自己都有点混乱。不过她可以确定在这个世界的故事里没听过传奇的存在。
手掌心里的小鸡仔，可能会是个了不得的变量呢。
它会像保护它的巫师所期盼的，涅槃重生，转变为很真正凤凰吗？看着在阿洛的抚摸下好像又睡着的传奇，艾拉只觉得有点滑稽。她都很难想象传奇该怎么长成和它妈妈一样巨大英武，更别提成为传说中才有的神兽了。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不过不论如何，传奇的妈妈临死前把传奇托付给了奥利和艾拉，至于奥莉吗……艾拉都很怀疑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的女兽人还记不记得自己帮助过的大鸟，抚养传奇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她身上。
艾拉倒是挺高兴的，她一直惦记着养只小鸟，虽然传奇现在的形态明明是只鸡不是鸟，不过总比没有好。而且最重要的是妈妈无法拒绝艾拉，那鸡和鸟其实区别也不是很大的呀。
阿洛伊修斯倒是不怀疑艾拉的能力，他垂了垂眼，而后提醒道：“今晚西蒙为你的父母举办了晚宴。在晚宴上不能把它拿出来。”
艾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西蒙”是国王。不过那是自然，妈妈已经嘱咐过她啦。妈妈说这样很不礼貌，艾拉倒觉得更重要的是，传奇就喜欢安安静静地藏在她的口袋里睡觉，她可不想总是打扰它。
所以艾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会小心的。”
说着她把传奇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里，突然想到了国王之前的笑容，好奇地问道：“阿洛，你不去参加晚宴吗？”
“我去不去，有什么区别呢？”阿洛不答反问。
他倒是把艾拉给问住了。
是呀，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阿洛话不多，也不像是喜欢热闹的样子。晚宴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的确是不太适合他，何况国王都允许他不去了，不去也是顺理成章。
“但是，你和国王，还有爸爸不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的邀请，艾拉还是觉得阿洛不去就缺点什么。
“你希望我去。”
她一句话，阿洛就读出了其中的意图，搞得艾拉都有点不好意思。她的确是希望阿洛能够参加，贤者之塔过于冷清，艾拉很难想象到宫殿之内热闹非凡而阿洛一个人待在高塔之上度过夜晚的样子，而且，国王说她把阿洛请过去，可是有奖励的！
不过艾拉也不会强求别人，她拽了拽衣角，认真地开口：“还是看你的意愿！”
阿洛伊修斯收回了目光。
他站了起来，黑袍重新垂到地上。艾拉这才注意到他的正面衣襟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展翅的鵟鸟。阿洛伊修斯把夹在耳后的长发松开：“那就走吧，算是我还上你当日帮助我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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