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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招抚围剿


  延安巡抚衙门  虎踞龙盘气象森严  巨大的朱漆大门敞开  如同猛兽巨口  等待吞噬一切  衙署前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一直延伸森森大堂之上

  大堂之上  虽然有穿堂风吹过  使得衙署显得凉爽适宜  根本就感觉不到盛夏的闷热  但今天坐在这里的所有官吏  却一个个纹丝不动满头大汗

  这其间却也有个例外  沒有汗流满面惴惴不安的  第一个便是端坐在左手第一案的  这次官场调动得利最大的人  周暨

  周暨以强硬态度  几次出兵进剿闯贼  而获得新进巡抚洪承畴的青睐  几次叙其功  而被皇上恩准  特简拔于从六品而一跃为正四品  可谓连升三级  平步青云

  还有一个就是被升迁了的张元  以武将之身  却得登堂入室  堂皇的坐在了巡抚的右手边  虽然他的脸上一直带着谦和恭顺的笑意  但任谁都可以观察出  在那恭顺谦和的笑意里  却是隐藏不住的得意

  大家在皇帝这个举措里  也算看出了一点风声  那就是  原先在这里被杨鹤总督极力推行的  对各地杆子的招抚之策  现在似乎被皇帝所不看好  而对洪承畴的进剿之法开始侧重  这让原先延绥大小官吏惶惶不可终日了

  因为  在坐的每一位  当初都是以杨鹤岳和声为首的招抚派  这一下立刻就要改换门庭  还不适应  最主要的是  杨鹤总督还在  把事情做绝了  那也就是和总督大人交恶  现在风头忽东忽西的时候  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好

  而这位与顶头上司作对的洪承畴  也是杀伐果决的很  上任伊始  便和陕西巡按李应期、总兵杜文焕秘密策划  满脸笑容  对那些周边杆子发下手谕  语气客气  封官许愿  将近百大小杆子头匡进城里  而后事先布置官军把王左挂、苗登云等九十八人全部杀害  对于那些已经集结的杆子手下更是斩尽杀绝  一个不留  当时城内城外人头滚滚血水横流  这一下就彻底断绝了各路杆子受抚的念头

  此次霹雳手段  不但让杆子闻风丧胆  也让在座主剿的官员人人失色  深深感到  在这个炎炎夏日里  风头变啦

  洪承畴端坐案头  绯色官服严整辉煌  也不看众人  只是埋头批阅案牍公文

  洪承畴可不像那位年近七旬的岳和声  现在的洪承畴正是壮年  精力充沛  杀伐果断  处理起公文來也是极其果断神速

  不时打开公文  或摇摇头  几笔带过  或点点头  放在一边  正批阅时候  突然住笔  再拿起一本公文  左右对比一下之后  突然站起  抖着手中的一本公文  阴沉着脸低声道:“招抚招抚  都这个时候了  还沒看清局面  还抱着幻想  却被人几次三番戏弄而不自知  大军进击之时  贼人丧胆  恳请招抚  然后拿了官府钱粮恢复元气  一旦缓过劲來  继续反叛  屡抚屡判  这样的教训还少吗  这就是现在陕西流贼遍地的原因  ”此言一出  底下一些官员心中不由腹诽  过河拆桥的东西  沒有杨总督提拔你还是个小小督粮道  在这里指责恩主老上司  做人也忒不厚道了些吧  剩下的一部分官员却轻轻点头赞同

  其实  在朝堂之上  那些清流士大夫常有杨鹤主抚遗祸天下的说法  他们认为  “流寇”初起的时候力量并不大  只要调集官军一鼓而歼之  就可以把农民起义扼杀在摇篮之中  只是由于杨鹤一意主抚  才使农民起义得以发展起來  以至于不可收拾  因此  在主剿派的心目中  杨鹤成了众矢之的  被视为罪魁祸首

  但其实  大家也是冤枉了杨鹤  他本人也并不是一味招抚  是秉承着以剿为辅助  招抚为主导  要不也不会跟吕世狠狠的在延川打了一场恶仗  而后又回到米脂  和高迎祥再打一场  他希望以这种打击做条件  压服各地杆子  再行招抚  招抚之策  其实也是为着这个大明  也是无可奈何下的办法

  崇祯初年二月  明陕西三边总督武之望病死  朱由检任命左副都御史杨鹤接替

  杨鹤抵任以后  看到陕西各地的灾荒十分严重  无衣无食的饥民千百成群地加入到起义队伍中去  使他所部署的军事追剿收效甚微  官军疲于奔命  起义农民却有增无已  他感到光靠军事手段解决不了面对的社会问題  另一方面  崇祯二年底奉诏抽调大批精锐开赴京畿勤王  又使他深感兵力不足  穷于应付  在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下  杨鹤才提出了招抚为主、追剿为辅的方针

  把钱花到招抚赈济上面  帮助农民复业  这样做不仅可以弭患消萌  而且农民安插既定之后  政府还可以继续征收赋税  所以说“利莫大焉”  如果一味主剿  把钱用于军费  不仅无法恢复社会生产  花掉的钱不能通过赋税形式收回來  而且他自己的经验也证明  不解决农民的生活问題  参加起义的人势必越來越多  剿局既不易结  后患也更加严重  这就是杨鹤建议以抚为主的主要原因

  但屡抚屡判也是有原因的  皇上原來以为只要颁发一纸赦书  略加赈济  就可以把起义农民遣散归里  依旧充当纳粮当差的“良民”  他不仅沒有设法减轻农民的负担  反而加紧了压榨  崇祯二年七月  户部左侍郎李成名眼见催征饷银实在难以足额  建议以九分为率  朱由检却仍坚持按十分通融

  三年九月  巡按御史李应期要求豁免陕西一省的欠赋  朱由检拖到这年年底  才勉强答应免去崇祯元年和二年积欠在民的税额  当年的欠税仍不准免  饥民们拿着受抚时发给的“免死票”回到家乡  等待他们的依旧是饥饿和官府的追呼敲朴  除了重新组织聚义起事  还有别的道路可走吗

  洪承畴越说  声音越高  “这个通判  竟然还执掌着这陈词滥调  诸位  你们都是饱学之士  你可曾看见过乱世用招抚  便天下太平的吗  乱世用重典  这才是正确之法  ”

  那位被说着的通判闻听  却也不为意  只是站起身  按照官场规矩  躬身施礼  轻轻一句:“学生受教  ”便施施然坐会本位

  他本是杨鹤亲自关照的  其实算是杨鹤安插在延绥地方的一个耳目棋子  也是杨鹤招抚政策的坚定追随者

  看看底下一个个官员静若木雕  也便不再动官威  转身换了一个笑脸对着周暨道:“子廉(周暨的字)你与闯贼多有交手  你可看出那闯贼有心受抚吗  ”

  被上司称字  这是一种亲近也是一种恩宠  尤其是在军事上  不去问也是当红的张元  却独独问一个文人自己  更显得巡抚看重

  周暨赶紧欠身站起  对着洪承畴道:“我看吕世绝对无受抚之心  即便是一时窘迫困顿了  接受招抚  日后一定依旧会反叛  ”

  洪承畴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  微笑点头道:“为什么  ”

  “其野心很大  ”至此一言  便说明了一切

  “看看  这才是真正明白时事的能员  ”洪承畴再次转身  面对下面众人  诚恳的评价道:“只是可惜了  这样的能员太少了  ”说着可惜  脸上却沒有半点可惜之色  而是又举起一个公文卷犊抖的哗哗直响道:“现在  子廉不再形单影孤  现在宜川县令赵梓赵子龙便又是一个识大体有大局的人  这才是万岁的赵子龙  ”

  赵梓  大家都熟悉  熟悉的原因不但他与大家格格不入  最主要的是他的字  合起來便是赵子龙了  只是可惜了一个名字  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不是又臭又硬吗  这次怎么突然跳出來  也学着人家拍起马屁啦

  洪承畴不去管大家如何评价那个赵梓  而是举着赵梓的那份公文  慷慨激昂的道:“赵子龙  好  从他所上的公文里  便看出  真人才也  可算得上将來这陕北  这大明的一个栋梁  ”

  这话一出  换來的不是羡慕  而是嫉妒  那赵梓本就不得众人喜欢  却得到了在位的巡抚赏识  看样高升有望  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只要马屁拍的到位及时  那真是一句顶一万句啊  这准确一击之下  便是时來运转  升官发财  不行  不能让这竖子与自己为伍  一个周暨  还有一个武匹张元便让人气闷  如果再加上一个赵梓  那样一來  还不恶心死自己等同僚  只要巡抚提到升迁与他  那自己等就要竭力阻挡  成人之美不会  但坏人之事  大家那是手到擒來

  于是大家依旧低眉顺眼  但心里已经开始给赵梓罗织罪名了

  说道这里  洪承畴看了一眼那个通判  那通判就眼观鼻鼻对心  坐的和个菩萨相仿  根本就沒把自己的官宦仕途放在心上

  “真的沒有吗  不是  他是欺我不敢拿下他啊  ”洪承畴只能这么想想了

  “这位赵县令上书本抚  言道前几日流寇高迎祥和闯贼吕世在陈家堡前发生了一场火拼  最后是两败俱伤  高迎祥十几万流寇仅剩一万乌合之众  串入宜川祸乱  赵县令请求钱粮饷械  要自主乡勇趁  高迎祥新败  流贼疲敝的时候  围剿高迎祥  ”

  此言一出全堂大哗  不是大哗于吕世和高迎祥的火拼  倒是大哗于那赵梓的所作所为  就这一下  就拍对了马屁  尤其是还有那份勇气  不过也好  你一个小小县令  就敢为拍上峰马屁而拼死出战  那大家就看着你如何死法吧

  “我看很好  大家要是都有赵县令的果敢任事  不坐视流寇乱串  那天下就要太平了  ”洪承畴发了一顿感慨之后  对着下面有司官员道:“我决定  就按照赵子龙所请  足额拨付钱粮器械  让他出战  哪怕只是拖住贼人一时也好  等我向总督请兵  于秋收后  整军再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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