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会战三河坡 下
钱学文，北平人，幼年入石景山铁厂为学徒，二十五岁成为铁厂技师，后被北平都督府调入神机旅任火器教官。七年之后成为镇北军教导旅统领，率部参加三河坡会战时三十七岁。
教导旅成立之初，这只全新军队的首任主官人选不知凡几。而朱棣之所以将处于众人视线之外的钱学文提拔为教导旅统领，看中的是他有着神机旅火器教官和石景山铁厂技师的双重经历和没有受到“污染”的单纯背景。一方面保持这只部队的独立和安定，一方面更是希望能凭借他的专业能力探索出适应这只全新军队的新战术战法。
虽然钱学文在统领的位置上表现的相当胜任，但是当巨变的局势让朱棣不得不提前将这只划时代的部队投入战场的时候，朱棣还是没有对他的指挥能力抱多大的希望——但是，三河坡会战第三天的这个清晨让所有人都重新认识了这个敦敦实实，面相中庸，像铁匠多过像军人的教导旅统领。
一次看似轻率的后退，短短的百步距离，造成了整场战事中最著名的陷阱。当自以为已经突破了敌阵的蒙古骑兵越过那一道五尺高的土墙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踏进了血与火构筑的地狱。
包裹在薄铁皮罐子里的霰弹被中型野战炮发射出去之后，能够有效杀伤百余步之内的人或者物。蚕豆大小的铅丸足够将处于炮口方向一定范围内的任何东西打成烂泥。步兵手中的第二次改进型火绳铳没有这样的杀伤力，但是当上千只相同型号的火铳同时发射的时候，它们对敌人的威胁并不比那些威风凛凛的大炮小多少。
五尺高的土墙和马蹄仰起的烟尘影响了元军官兵的视线，后方的指挥官只能看到自己的部下源源不断的跃入那堵低矮的土墙背后，紧接着就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厮杀和轰鸣声。
不知道前方战况如何的元军官长只能不断的将手里的部队朝前方推进，让更多的士兵填入那个铁与火编织的陷阱。
一个时辰之内，额勒伯克投入五个千户（包括一个千户的阙薛军）万余人进行了两次突击，死伤八千余人，被俘五百余人。而镇北军投入的教导旅四个步兵营一个炮营外加步四镇三个火器营共消耗火yao两万一千余斤，铅子一万六千八百余斤，另有火铳炸膛七十余只，兵士阵亡一百四十七员，受伤七百七十余员。双方的战损绝对的不成比例。
额勒伯克的攻势来的凶猛，退却的也比亚森来的干脆利落。当粗略的战况被清点出来之后，无论是额勒伯克还是心中等着看好戏的亚森、阿拉坦都是大吃一惊——要是按照这个损失打下去的话，不等他们将镇北军击退，自己的兵马就先剩不下几个了！
仗不能够再这样打下去了，得想个更好得方法！这是几位元将的共识。当日下午，额勒伯克停止了无谓的攻击，坐下来好好计划着第二天的作战行动。
……
额勒伯克停下了突击的步伐，但整顿完毕的朱棣却不想给对手调整的空间。下午，骑一镇大部、骠骑旅一部、步四镇全部、教导旅一部越过已经成为堆尸场的土墙防线，开始朝元军大营突击。
为镇北军士兵提供了巨大掩护的浸染透了鲜血的土墙在士兵们的合力之下轰然倒下，烟尘刚刚升起，骑一镇两营骑兵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喷薄而出。连续两天的防御战，骑一镇的官兵都被放在防线后方作为预备队，眼瞅着兄弟部队在前面杀敌立功憋出来的一股子邪气现在全撒了出来，一个照面的功夫，额勒伯克布置在前沿的几只小分队就成了铁蹄下的亡魂。
元军连遭败绩，正是士气低沉的时候，敌人的奇兵突出让他们很是混乱了一阵，恰好此时几位主将都在大帐里议事，面对不断来回冲杀的镇北军骑兵，几个百户在那里争执不下，却拿不出一个应对的办法。只能紧守着营盘，眼睁睁的看着外面的弟兄们被敌人绞杀干净。
先头骑兵清场完毕，迅速朝左右两翼运动，进攻的主力源源不断的从已经大大拓展的缺口里涌出。
步四镇主力大部还未换装火器，但也称的上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各级军官都打过些仗。现在背后有炮营三十二门野战炮的强力支援，对付的又是连遭挫折军心不定的新败之师，上上下下的士气都高昂的很。等到贵利赤和三位大将得到消息出来观望的时候，步四镇十个营已经摆开了阵势。
步兵方阵的间隙里，已经苦干了一个上午的炮手们驱赶着骡马，努力的将沉重的大炮牵引到预定的战位上。只是骡马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和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所惊扰，并不是十分的配合，平时只需三分力气就能做好的动作，现在却要化上十分的气力。
“快——快——”望望远处元军四处调动扬起的烟尘，再往往还在慢腾腾朝前方运送的野战炮，虽然站在十分通风的了望台上，项凌还是急出了一头的大汗。
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令箭，项凌几乎就想让人下去催促一下了。犹豫片刻，项凌还是收回了手——现在，前沿的每个人都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下，贸然的催促只能让整个过程变得更糟糕。
“告诉后续的骑兵，做好准备，随时候令出击！”项凌低声吩咐一旁的传令兵——元军的营盘外围并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在步兵打垮敌人的防线之后，大股的骑兵是冲击元军营盘最好的选择。
传令兵飞快的下去了，项凌继续紧盯着前方的形势，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稍远些的地方，朱棣和谢源正在捻须微笑。
“看样子他的能力足以胜任！”朱棣对项凌第一次独立指挥大规模战斗就有这样的表现赶到极为满意。
“那是！也不看看是那门的弟子！”虽然项凌不是自己的弟子，但是谢源依旧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师侄而自豪。
“大都督总算是后继有人了！”朱棣似乎又想起了某些令人郁闷的往事，语气转眼就低沉下来。
“是啊——”谢源的语气里欣慰的成分更多些。
两个长辈还在叙旧，但是战场上的变化很快就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贵利赤有反应了！”
说起来，朱棣和谢源都高看了贵利赤——他这个在军中毫无根基的主帅对三位部下的约束力等于零。全军的行动只能依靠亚森和额勒伯克以及阿拉坦之间的“平等协商”。
现在不是坐下来慢慢协商的时候，简单的交换了意见之后，阿拉坦主动派出了自己的部队，抢先出战。两千骑兵从一片混乱的友军之中快速冲出，朝尚未完全组织起来的镇北军扑来。
了望台上的项凌一下子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炮营的野战炮此时仅仅到位了三门，但就是这三门野战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虽然骁勇的翁牛特部骑士并不畏惧敌人雨点一般的箭矢，但是当三发恰到好处的榴霰弹在不到百步的距离上打倒了数百骑兵的时候，这些凭着一股血气作战的家伙崩溃了。两千骑兵在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丢脸的撤退了。
元军虎头蛇尾的反击对双方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溃逃的骑兵遮挡了亚森部下出击的路线，而心灰意懒的额勒伯克干脆放弃了调兵的动作。而借着元军的一阵子混乱，炮营的大炮终于就位，有了这些大炮的支援，以冷兵器为主的步兵对抗敌人的骑兵就有了更多的底气。
大炮装填待发，步兵严阵以待，绵延的方阵背后，骑一镇的两旅骑兵已经集结完成，预定的参战部队当前陆续升起了一面面代表准备就绪的站起。当步兵组成的刀刃在大炮的支援下切开敌人的防御之后，这些骑兵就是让敌人大亮出血的血槽。
……
了望台上，三发血红的烟花升起——那时炮营开始全力轰击敌阵的信号。
连日的征战让众炮手的眼里有了不少长见，犀利的炮火很快将还在协调之中的三部元军打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步兵紧接着压上，密集的火箭很快将密集的元军营帐挨个儿点燃，虽然死伤并不算惨重，但是却成功的让贵利赤协调三方反击的计划落空了。
“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骑一镇第一旅统领董戈拔出雪亮的马刀，五千骑组成的铁流滚滚而动。在他们的身后，丘福瞪着通红的眼睛，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原本他是打算亲自带队出击的，但是被行辕军法官叶明拉住了。
“反击——”大敌当前，还是亚森这个老头子清醒些——虽然冒着敌人的炮火反击和送死无异，但这样至少能够延缓敌人前进的脚步，为他们赢得重整的时间。
“反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项凌放下手里的千里镜，轻蔑的一笑：“发信号，让满贵他们动手！”
两发金色的烟花升起，就像是在回应一般，两发同样的金色烟花在元军大营背后升起——很快，一阵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在同一个方向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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