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雨欲来
金字黑匾，曹家票号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这里是曹家最大的一家票号，也是曹家族人当年的发祥地。
在保宁府，印有曹家票号字样的银票几乎是唯一流通的银票，就算放在整个大楚，曹记银票也不愁兑不开，因为哪怕在西北边城都开有曹家的分号，哪怕店面不大。
这里行人来往如织，大多数人身穿绫罗绸缎，身家不菲，其间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玉冠华袍，腰间环佩叮当作响，显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少年随着人流踏入曹家票号，却并未随着他们一同排队，径直冲着有七八位护卫守着的门帘而去。
神情傲然凶神恶煞的护卫们在少年面前立时温顺下来，恭恭敬敬地将人迎进去。
“老爷正在对账呢。”
少年点了点头，脚步并未停留推门进去。
曹家大老爷闻声望去，自然地将手里的对牌收入怀中，手里的账册也交给掌柜，后者便退了下去。
“五哥儿，你有何事？”
少年恭敬行礼，然后才挺起腰杆：“儿子方才上街时听闻有个美貌的姑娘在西城那边开了家医馆”
曹大老爷没听完便轻哼一声：“野花再好也不比家花，记住你媳『妇』的身份，不许在外面胡闹！”
“不是不是。”曹五少爷急忙否认，讪讪一笑：“阿玉那么好，儿子怎么敢负她？”见父亲面『色』稍霁，又道：“您不是让我盯着顾定延么昨日有好几个人看见他带着书童和那原先的济风堂老大夫谈价，谁知今日开了张却是个娇滴滴的女大夫在主事，儿子瞧着不对，便过来告知爹您一声”
曹大老爷听见顾定延的名字也不由眉头微皱。
他们曹家如今在三家里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在他和亲王牵上线后，情况更是一日好过一日。人都是有野心的，他的店面没法子继续扩张了，便把主意打到了三家中最弱的顾家人身上，也确实如此做了。
他设好了套让顾家人钻，那顾玄永也巴巴地进去了，可谁知他最后竟然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不仅如此，他那在外求学的二儿子还得了金陵案首，回城风光到连县尊都笑脸相迎，白白让顾家人赚了个好名声
他那晚上琢磨了一夜，倒是有所得。
朝山据说离金陵很近，那小子又恰巧中的是金陵的案首，兴许是父子俩不经意碰了头，那小子瞧出不对让顾玄永离开也说不准
他一部分的忌惮顿时由有手段有才干的顾玄永转到了他那天赋异禀的儿子身上。
十三岁的案首，寒窗苦读五六年不愁读不出个进士，倘若朝山之事真是因为这小子发生了变故，此子的心机手段必然不输其父，这样的人入了仕带着顾家人鸡犬升天，那才是他们曹家必死的危局。
此子，必须要除！
于是他安排了最疼爱的嫡子去监视顾定延的一举一动，为的便是找出他的错漏将其一举歼灭。
“你的意思是，那女子与他”
少年眼睛发亮的点头：“那医馆到现在都没一个病人上门，听说那女子开了张就立刻出去采『药』了，如此随意，定然是开着玩的。顾定延既然舍得花这个钱在这女子身上，两人的关系必然”
面『色』沉沉的曹大老爷听着就拿扇子去拍儿子的头：“你这蠢儿！”
“父亲！”少年抱头，一脸愕然。
“他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替这女子买医馆，必然是不惧什么，纵然那女子身份不高，能开医馆也必然是良家女，即便闹开了大不了两人结亲了事，又能伤到他什么？”
又不是养外室，也不是章台楚馆飞鹰走马，哪能伤到一个有城府的案首郎半分？说不定他们一闹开，惜才的县尊大人就巴巴地赶上来维护顾定延的名声了呢
少年面『色』讪讪。
“不过继续盯着也无妨，倘若那女子真有些特别，日后说不定也会派上用场。”
比如挟制。
最是少年多风流，风流之事虽不值得鄙夷，却容易成为少年的软肋啊。
少年的脸『色』这才转好，高兴地应道：“儿子知道了。”
曹大老爷嗯了一声，还要再敲打儿子几分，外面却传来掌柜的敲门声：“老爷，县尊大人让人传了话来。”
父子俩吓了一跳，又有些困『惑』。
县尊一向和颜家走得近，对他们也不过看在亲王的面上不冷脸罢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这也是他们没有第一个动颜家的原因。
县尊怎会突然给他们传话？
“县尊大人说，朝廷派来的二品大员锦衣卫宁恒大人已带着数十位锦衣卫前往剑州，说是陛下有事要问亲王。”
二品大员？
曹大老爷变了脸『色』。
他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呢。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王爷几乎不理不睬的朝廷怎么会突然派了人马过来？
有事要问？
是话家常还是
掌柜心思通透，一见自家东家这模样便知有些不妥，忙补充道：“县尊大人还说让老爷不必担心，那大人瞧着是个好说话的。”
好说话的啊。
曹大老爷微微松了口气。
好说话就好，好说话的人进了剑州，不该多说的话都不会再多说。
“下去吧。”他沉声道。
耳边是少年欣喜的声音：“王爷可真厉害，二品大员都要同他交好”
曹大老爷『摸』了『摸』胡须。
是啊，可不是个厉害的角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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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饭桌上则是一片闹哄哄。
“太胡闹了，这锦衣卫在太祖的时候就是些伺候人的奴婢，如今最大的竟然是二品官，这一步登天的事也太荒唐了！”周茂龄气得吹胡子瞪眼，忿忿不平地直拍桌子。
他平生最爱下棋，读书却也不差，在还算富庶的咸阳领了个知府做了半辈子，前几日才请辞归家，平日里最恨的就是这种行事不方正只会媚上的人。
周太夫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二哥都没发话呢，你急得跟什么似的！”
周茂龄回过神，这才发现平日里对自己疾言怒『色』的二哥默然不语，甚至连面『色』都没有过多变化。
“二哥，你不生气吗？”
做到堪比首辅的位置，应当最恨这种扰『乱』朝纲的人吧。
周炎龄却摇了摇头，喃喃道：“原来陛下不仅是忌惮，还艳羡啊”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忙问他说的那般，他却闭口不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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