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今时不同往日

　　小太监左等右等不见顾玄永出来，眉头皱了起来。

　　那老头子该不会是起了疑心逃跑了吧？

　　可那头也都是侍卫，他一个糟老头子能跑到哪里去？

　　小太监暗自否定了这荒唐的想法，又抬手敲了敲门，只是这次语气要冷淡多了：“顾大老爷？”

　　门却往里一缩，开了个口子，露出顾玄永戒备的面容和身上白色的亵衣来。

　　小太监暗暗发笑。

　　他真是高估这个商人了，怕是事情发生之前都还美美的睡着觉想着怎么成为皇商呢吧？

　　“地动？”老者轻哼了一声，“我分明没感觉到半点异样，哪来的地动？不去，我哪里也不去，待在此处最安全。”

　　看来白日里对这顾玄永的百般殷勤和师傅屡次的示好终于是把他的臭脾气养了出来，原先对着自己谨小慎微的小商人也开始摆谱，发号施令不肯听从他的话了。

　　“顾大老爷，咱家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就听咱家的吧。”小太监好脾气地劝着，并不生气反正对方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同死人置什么气，安安稳稳把事做好才是关键。

　　“老夫在外行走多年，地动也不是没见过。白日里花鸟虫鱼都无半点迹象，又怎会突然地动？依我看，这不是地动，是有人想把整个行宫里的人骗出去行凶才对。”

　　小太监暗暗心惊，没想到顾玄永竟有如此见识，竟然说对了事情的一半。

　　“所以啊，老夫哪里都不去，就呆在这里。”老者得意地撅了撅胡子，反手便要将门关上。

　　小太监身边身材高大的侍卫皱起眉，摸向腰上的剑鞘。

　　前者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手，同时笑吟吟地阻止顾玄永关上门，谄媚道：“顾大老爷说的是，咱家虽然打小跟着我师傅，可我师傅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地动什么的都不清楚，这种事啊，还是要听您这种有经验的长辈的话。既然如此，您让咱家和这个小哥也进去躲躲如何？您是我师傅的贵客，按您说的，您这里自然比我们那儿安全”

　　侍卫的眉头松开，面色坦然起来。

　　他们之所以骗他出去，也不过是遵从上面大人的号令，免得没留神让人跑掉留下祸患罢了。不过事急从权，一味死板地硬要将人带走，难免惹人猜忌，既然这个手无寸铁的商人一口咬定里面最安全不愿意走，他们便在里面解决掉他，也是一样。

　　顾玄永拧眉思索片刻，没好气地让出了半扇门：“好吧，你们不要出声，老夫还要睡觉呢。”

　　睡觉？

　　小太监笑嘻嘻地道谢，心中却不屑地暗道：那你便在梦里死掉好了。

　　顾玄永撇撇嘴，不耐烦地给两人倒了茶：“将就着喝两口压压惊，这会乱起来也没有热水喝了。”

　　举止虽透着不耐烦，却让小太监和侍卫二人的戒心降到了最低。

　　一个没见识不识好歹的老头罢了，杀掉他是易如反掌的事，不过要想一击毙命，还要方便日后仵作查验出死于地动的结果，可就要费点心思了。

　　这都不是问题。

　　小太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西侧的大案桌上整齐摆放的十几匹花样不同但都华美异常的布料上，咽了咽口水。

　　这些布料便能值上几百两，而据说这个顾玄永这回带了足足价值三万两的布料过来

　　大头他捞不着，但作为师傅的徒弟，跟在后面拣些油水也够他快活好一阵子了吧。

　　脸上布满皱纹的老者在他眼中顿时成了银光闪闪的银元宝。

　　小太监的嘴角弯起，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闷哼。他回头，惊愕地发现同伴倒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发出尖叫，脑门上便传来钝痛感，眼皮一翻，也晕了过去。

　　刚在床边坐下一脸不耐烦的顾玄永顿时跳了起来，瞪着眉眼如画的少年：“打晕了又如何？这周围都是侍卫，你带着我根本逃不出去你这没脑子的臭小子”

　　眼看他爹又要气急败坏地开骂，顾定延淡然地转身几下扒掉倒在地上的二人的衣服，给自己留了太监的衣服，另一套递入黑暗中：“喏。”

　　顾玄永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这小小的屋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人啊。

　　从暗处走出一个高个子男人，一面接过侍卫衣服一面抱怨：“这种低眉顺眼跟在太监后面的娘娘腔的衣服可真臭。”

　　顾玄永眉心跳了跳。

　　看来这位帮忙的小哥脾气不大好。

　　“西凤。”少年淡笑的声音却响起，“这衣服正适合你。”

　　噗。

　　顾玄永没忍住笑，抖了抖胡子：西凤？是他想的那个西凤吗？他记得永昌街卖豆腐的娘子的女儿叫什么东凤来着

　　西凤瞬时黑了脸，嘴角翕翕却半晌无语：虽然他嘴贱，可他是自己主子，他西凤又是个忠心事主的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是说，你身材和他正相当。”顾定延笑着补了一句，西凤这才脸色稍缓。

　　“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去得趁早。”

　　西凤恭敬地一拜，忍不住提醒道。

　　顾定延点点头，看向一脸看好戏的顾大老爷，忽地伸手将人打晕而后扶住。

　　顾玄永瞪大了眼睛片刻才晕了过去，脑子里盘旋着最后一个念头：这武功还是他请人教他的呢，这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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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深夜，偌大的王府也变得寂寂无声。

　　但这静默在某一刻忽然被匆匆而至的一人打断，庆王府的主屋也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

　　庆王妃盯着跪在下首沉声禀报的婢女，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是说，朝山又地动了？”

　　“是。”婢女点点头，抬起眼时脸上却有几分慌乱：“可黄石说，山上山下的村民都没有动静，他也没有察觉到地动，唯有行宫那里一片兵荒马乱”

　　庆王妃闭了闭眼，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跟十年前一样呢。”

　　“你去吧，继续派人盯着，有要事即刻回来禀报。”

　　婢女应是，退后几步却面色迟疑地开口：“王妃，还有一事”

　　“说。”

　　“今日有人看见，镇国公去行宫了。”

　　庆王妃点点头：“这我知道。”

　　皇帝派人来找玉玺，自然要找有能力震慑佞贼又信得过的人，武定侯不在，镇国公便是最好的人选。她也早就得到了风声。

　　“可是到所谓的地动发生之时，镇国公都没有离开行宫外面半步，但黄石说，亥时一刻的时候，他似乎看见有人带着兵马上山了”

　　最信任的人不去带人找玉玺，却守着一个空壳子行宫？

　　庆王妃不由嗤笑：难不成还让个太监办这种事不成？皇帝真是昏了头了。

　　片刻后，她却忽然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不！

　　这与十年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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